“你……你怎么会来这儿?”塞西低声惊呼,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隆美尔没有醒来后,赶紧走出病房,并顺手关上了门,“你不该来的,如果被发现了,你会很危险!”
“相信我,我有把握不会被人发现。”蒙哥马利面色沉着,“请让我看一看他,好吗?”
塞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思了片刻,用比他更严肃的表情,说,“在那之前,我要和你单独聊一聊,”顿了顿,在男人怀疑的眼神中,接着说,“是关于埃尔温的。”说完,就率先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蒙哥马利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上去。
医院旁边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餐馆,两人走进去,服务生还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因为塞西此时穿的是长裙。
找了个偏偏的位置坐下,只在二十年亲匆匆见过一面的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对方。塞西没有太多改变的容貌让蒙哥马利暗暗吃惊。
塞西无视他审视的目光,开门见山道,“我想你帮个忙,而这个忙估计也有你能帮我。”
蒙哥马利皱眉,“我是英国人。”
“就因为你是英国人,才能帮助埃尔温逃过一劫。”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塞西停顿了一下,等服务生走了之后,继续说道,“这关系到埃尔温的生死,并且机会只有一次,你愿不愿意出手帮忙?”
蒙哥马利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面色严峻,“什么意思?”
塞西却笑着摇摇头,“如果你肯帮我,那我很乐意把这个计划告诉你;如果你拒绝,我就没那个必要说给你听了,蒙哥马利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但我要提醒你,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蒙哥马利沉默不语。
“听说你原本打算一生不娶的,而我也看到你的决心。可是为什么忽然又对一个寡妇动了心?你说你们志是趣相投,”塞西轻轻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点也没有喝的意思,“我见过你夫人的照片,所以请允许我冒味的说一句,我觉得你夫人的容貌和埃尔温有着六七分的相似,而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偶然。”
塞西轻声笑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蒙哥马利注视着他,脸上虽然有一丝被戳穿的尴尬,但表情还算是镇定,“你怎么会认定我一定会帮助你呢?”
“在你没来之前,我还真没什么把握,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的把握从三分涨到了九分。”塞西勾起嘴角轻笑的样子很美,但蒙哥马利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份美,他只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出心思给他知道的。
塞西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拇指缓缓划过那块看起来很旧的手表,“当年,我和埃尔温一起去买的这块表,他是个很节俭的人,只要东西不坏,他就不换新的,我经常为了这个讥笑他。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他带了几年都没舍得扔手表忽然不见了,后来他告诉我,他给了一个朋友,还说这个朋友非要塞钱给他,为此我还骂了他一顿。”
“没想到你这么专情,二十年来一直带着它,而我就是认出了这块手表,才确定你对埃尔温的心思。”塞西放开手,又拿起小勺搅拌着咖啡,“在非洲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他。”
蒙哥马利一言未发,小小空间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只有勺子轻碰杯子的清脆声音。
“你想怎么做?”漫长的沉默后,蒙哥马利低声问道。
塞西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在瑞士有一处庄园,那是你和你夫人相识的地方。”
蒙哥马利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震惊。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蒙哥马利点点头。但久经战场的他也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在塞西提出这个要求时,他脑子蹦出了一个想法,一个非要让塞西答应不可的交换条件。
只要塞西同意他的条件,他就帮助答应他的要求。
直到深夜,两人才从小餐馆里出来,蒙哥马利执意要去看一眼隆美尔,他一直很担心他的伤势。回到病房里,隆美尔还在睡着,他吃的药里有一些安眠的成份,所以通常会睡上一整晚。
蒙哥马利来到病床前,两只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怎么?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多年来的幻想是不是终于被打破了?”塞西在他身后轻声道。
“没什么好破灭的,我们都不再年轻,但在我看来,他比年轻时更招人喜欢。”蒙哥马利为沉睡中的隆美尔盖好被子,这是他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
塞西只能在心里叹气,这死心眼的男人还真是纯情啊……
蒙哥马利连夜赶回了前线,他终究没能和隆美尔说上一句话。
在医院抓了半个月后,隆美尔回到了赫林根的家中养伤。娜娜哭肿了眼睛,曼弗雷徳向部队请假,要求照顾病中的父亲。
卡尔从斯特加特赶了回来,在看到父亲身受重伤的样子时,又想起了死在战场上的吉罗,心情格外糟糕。
“战场就是个地狱,我永远都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吉罗在塞西怀里崩溃道。
塞西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他。
娜娜一刻都不要离开隆美尔的身边,她惊慌失措地抱着老爸,哑着嗓子说道,“我爱您,爸爸,我真的很爱您,求求您不要离开我,不要再去打仗了!”
隆美尔搂住宝贝女儿颤抖地身体,轻吻着她的额头,“亲爱的,爸爸不会有事的。”
可是,该来的总要来。
斯派达尔将军曾来家中看望隆美尔,和他说起“女武神计划”失败后希特勒疯狂的反扑。
“他已经疯了,”隆美尔痛苦道,“他正在用鲜血来满足他的虐待狂。”
这养病期间,隆美尔日渐醒悟。这位坦率,单纯的军人明白,如果成功刺杀了希特勒,那将会使希特勒成为英雄,所以他从来都是反对刺杀计划,更不会在反对组织里担任过任何角色。
没过不久,斯派达尔便被党卫军抓了起来。隆美尔知道后还为他辩护过。可万万没想到,他和另一个反对组织成员,祸法克中校,抵抗不住酷刑的折磨,招供出了隆美尔曾参与政变计划,并还说他正是反对组织的中心人物。
这份证词在当天就被送到了希特勒的手中,可想而知,希特勒会有多震怒!他最宠爱最信任的元帅竟然在背后蓄谋叛变!这绝对是第三帝国最大的丑闻!
曾经被隆美尔羞辱过的马丁鲍曼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他是希特勒的秘书,趁这个机会极力地煽风点火,并在证词中加进了“隆美尔说过如果政变成功,他将领导新政府。”这句话,希特勒当即下令要处死隆美尔,而此时,隆美尔的伤势正在恢复,他正一心等待前往苏联战场的命令。
那只被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精神十足,看来凯蒂这次是成功了。
今天是10月14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早餐,娜娜打算陪隆美尔出去散步,比尔和曼弗雷徳聊着天跟在后面,一起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只有塞西,他的脸色从昨天开始就是苍白的,精神极度紧张。
中午,布格道夫将军和迈赛尔将军乘坐者印有国防军标志的汽车来到了赫林根庄园,他们是来拜访隆美尔元帅的。
隆美尔正在客厅和儿子们看报纸,娜娜挽着爸爸的手臂,听他说着对当下时事的见解。
“元帅阁下,您的身体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迈赛尔客气向塞西问好,“您好,美丽的夫人,很荣幸能见到您。”
塞西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僵硬。
“隆美尔元帅,我们能去书房谈了谈一吗?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布格道夫说道,他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
娜娜下意识地握住隆美尔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察觉到女儿的担心,隆美尔拥抱住了她,“宝贝儿,没事的,等我一起吃午餐。”说完,深深地看了塞西一眼,转身带着两位将军走进了书房。
十五分钟,隆美尔脸色苍白的出现在家人面前,家里的气氛非常沉重,大家好像都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悲剧。隆美尔有些不能直视娜娜的眼睛,只能低垂着眼,对塞西说,“亲爱的,跟我来一趟。”
来到二楼卧室,隆美尔穿好军装,佩戴上所有的勋章,并拿起那根镶着钻石的元帅权杖,却背对着塞西,缓缓说道,“我将在十五分钟内死去,不过元首已经答应我,会让你和孩子领取到全部的元帅抚恤金……”
“不!我不要你死!”塞西一直紧绷地精神彻底崩溃,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亲耳听到爱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心脏像是在一瞬间被撕成碎片,痛苦得令人窒息。塞西发疯似地抱住他,年轻美丽的脸庞被泪痕割裂,“如果你死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宁愿和你一起去死!”
在两人相识的三十多年里,隆美尔从不忍心让塞西流一滴眼泪,可是今天,他无视他的悲伤和绝望,自顾自得继续说道,“否则就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无论是哪个选择,都将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