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薇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崩塌了，她不能忍受小灰这样低伏的姿态，就像在跟自己表明它不重要，只是一件死物一样。可是它怎么会是一件死物？！
记得在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自己惶恐无措，内心没有目标，是小灰一次次地给予自己帮助和确认，让自己有了方向，这样看起来，它就好像那些游戏中的新手指引系统一般，在最开始的时候对玩家投入所有的热情，而一旦玩家们不需要它了，它就会被彻底遗忘丢弃，最终消失。
岑薇看着这只小猫，心底五味杂陈，她像往常一样揪起它脖子上的一戳毛，威胁一般地喊道：“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做成猫肉火锅了！”
可是那只小东西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暴躁地跳起来挠自己，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低低喵呜了一声，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四下转动着，就像短暂地失去了理解话语的能力。
这简直就像患了绝症的人，把自己和外界的感知切断了，不肯面对现实，这是……死亡前的最后抗争吧。
岑薇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将小灰放下了。有些事或许是根本就没法改变的，命运早已注定好了一切。
正准备回到床上放松一下疲倦的身体，岑薇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些不规则的划痕，看起来却像组成了一个词。
“留下……？”这猫爪子留下的划痕歪歪扭扭的组成了两个字，两个像濒临死亡的人最后求生的微弱呼救的字眼。
这是在暗示什么？留下就会有希望？岑薇抿了抿唇，将这行字不动声色地用沙土掩盖住了，心里稍许明朗，取而代之的确实更烦乱的杂乱线条。
不仅仅是为了小灰，更为了查理那混蛋，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到他受到裁决，那一定是大快人心的。
***
是夜，岑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上一件大衣，走出了庭院。深秋季节的凌晨还是很冷的，甚至可以看到点点露水凝成冰晶，她呼出一口白气，想一个人坐在一边静静思考一会儿，不想没一会儿，这静谧就被人打断了。
“哟，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想必是哪个撩闲的家伙，可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一点儿……熟悉？岑薇没有多想，不耐烦地拍掉了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
拒绝撩闲，她可烦着呢。
“妹妹胆子挺大的呀~怪不得是洛林女皇身边的人呢。”那位还在喋喋不休地扯着蛋，岑薇实在不想说话，就站起来往边上走了两步想离开，却又被叫住了，“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
这带着调笑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叨逼叨，直叨叨得岑薇心烦意乱，她转过身一口气就说道：“我还有事，阁下请自……”
自便的便字还没说出来，她就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屈膝道：“贝拉陛下。”
“你还记得我是这一国之主啊？”贝拉掩着嘴娇俏地笑着，伸出一只手，想将岑薇扶起来。
岑薇连忙有条不紊地直立了起来，单独面对贝拉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害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的，也不知道这位陛下半夜不睡觉溜到这来想做什么——却忘了自己也是半夜不睡觉溜出来的。
“今夜的月色很好。”贝拉抬头望天说道，岑薇也跟着抬起了头，就看到了漫天的黑云中露出一角月华。
“……”还真是跟某岛国人一样喜欢拿天气作为开头说事呢。
“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个话题转换得太过突兀，岑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贝拉在说什么。便有些疑惑地道：“您指的是……？”
“如果我不交出那个老狐狸，你们打算怎么办？”贝拉优哉游哉地捻起一缕发丝，轻轻吹了口气，轻松得完全不像是在谈论正事。
“……”岑薇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境界，这位陛下的脑回路还真是如此清奇，找敌国女皇的贴身手下谈论这种奇怪的事。
“其实我对那只老狐狸也不算很感兴趣，他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贝拉看岑薇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起来，“你也不用这么慌张，我说这话没有加重你心理压力的意思，只是单纯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在我这儿做一段时间的人质，来换回查理呢？”
什么？岑薇彻底惊到说不出话来，说是人质，但这从某种意义上看来，已经是叛国罪了吧！莉莉安会允许自己背叛她留在邻国吗？！
“哎呀，真是，都叫你别紧张了……”贝拉嘴上像是在安慰，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恶趣味的笑容，“你对洛林女皇看来，是很重要的吧，既然这样，我要拿你当人质作抵押来换回一个贵国重案要犯也是很正常的嘛……只是，就要看你们的女皇陛下是以国家为重还是以……”
她的话没说完，岑薇心里却已看透了，这个恶劣的贝拉，就是喜欢玩弄人罢了，根本没有想要认真谈话的意思。不过……如果自己留下就能换回查理和小灰的性命，是不是也值得考虑？
岑薇吓得立马甩了甩头，想抛掉脑内这不真切的想法，不说莉莉安，单就这位贝拉女王，会放过一个与自己有过节的王国的使臣人质吗？
“你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也不会困着你太久，等我找到了新的好玩的对象，就会放你回去的。”贝拉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杆烟，闲闲地抽着，神色看起来完全的不在意。
“……请您容许我想一下。”岑薇在烟雾缭绕中脑子里的意识似乎有了一瞬的模糊，随后她定了定心神，行了个礼就说道，“我先告退了。”
“这三天内都可以给我答复。”贝拉的声音在后面轻轻响起，萦绕着一丝不真切的朦胧之感。
岑薇走在回去的路上，被冷风一灌，脑子似乎清醒了点儿，她想起刚刚那些对话，嘲弄地笑了笑，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不可信，一，骗子；二，贝拉。
然而致命的是，她竟然还是信了。
是的，岑薇打算试试，不仅仅是为了那人的花言巧语，更为了小灰的那两个字“留下”。
遥想当初，小灰给自己的指引无一不是帮助自己的，那么是不是这次，她也可以选择相信对方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唯一称得上信任的人可以说就只有莉莉安和小灰，如果是小灰的话，应该可以试一试吧。
“小灰……我可以相信你吗？”
……
岑薇在莉莉安的房门口徘徊了许久，她在犹豫要不要和莉莉安商量这件事，如果是莉莉安的话，应该会尊重自己的选择吧。
“你在这儿做什么？”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拉开，莉莉安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这种时候，自己的岑薇应该在为小灰的事烦心才对，怎么会还来找自己，难道是……有了什么办法？
岑薇对上莉莉安深邃的蓝色眸子，整颗心就像被温暖的海水包裹了一般，直接就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莉莲，我……想留在这里。”
第50章 四十九、
“你说什么？”莉莉安端着杯子的手险些没拿稳, 蓦然收紧五指, 凑近岑薇道, “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莉莉安脸上阴惨惨的笑容让岑薇有些心虚, 但她仍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好好表达给莉莉安听，所以依旧郑重地说道：“我想留下来, 陛下。”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莉莉安的最后一丝怒气值，她满脸不解地问：“为什么？为了那个贝拉吗？”
俗话说深陷恋爱中的人是最不可理喻的, 可惜岑薇并不谙此道, 她只是不明白莉莉安怎么口气突然就冲了起来, 赶忙安抚地说道：“不，是因为查理和小灰啊, 你忘了吗？”
“如果是小灰的话, 我可以找遍国内最好的名医替它诊断，一定会把它治好，如果是查理, 我完全可以动用武力，但是我不允许你独自一人留在这儿。”
莉莉安脸上隐忍的醋意已经表露无遗, 原本靠在岑薇身前的躯体已经上前一步, 紧紧地拥住了她, 像一只八爪鱼一般将岑薇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这是……怕自己逃跑吗？岑薇心下一酸，赶忙抚了抚莉莉安的背：“我绝不会再丢下您的，请您务必相信我。”
“骗子。”
岑薇闻言一愣，这话语中分明有了哽咽的意思，她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莉莉安, 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许是触动了泪腺的阀门，莉莉安不再说话，嘴里重复着“骗子”二字，泪水无声地淌了一脸，把岑薇足给吓了一跳。
从来不会随便哭鼻子的莉莉安又把自己整成了一只小花猫，岑薇看着这个高挑的女皇陛下靠在自己身前流泪的样子，心里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
不知道是哪里的机关被开启了，但总之是需要自己去把它关上的，岑薇抚了抚莉莉安毛茸茸的领子边，说道：“您怎么样才会相信我呢？”
默然无声的莉莉安总算抬起了头，瞪着红红的眼睛望着岑薇，委屈得就像一只萝卜被抢走了的小兔子，这样稚气的莉莉安还真是少见。
“抱住我，吻我。”莉莉安用着清冷的声音说出了这几个带着一丝情-欲的字眼，看起来竟然格外动人，岑薇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不受控制地就吻上了莉莉安的眼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