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墨成香灿笑道:“姐姐要是怕人说闲话,就不会把沈慕绯捉到自己床上调教了整整一日呢!如今再多我一个又何妨?姐姐多年来风流成性,男女皆宜,祭司大人想必早就习惯了吧!”
红莲心中怒起,表面上却强装笑意,冷冷讥讽道:“香儿远到苗疆就是来取笑姐姐的么?铸剑山庄对我不仁不义,要是来狠的,我可以把南雪衣的几个徒儿全扒光了衣服丢进蛇笼!你爹爹前些日子驻兵黔州,时不时发兵侵犯我苗境,还真是友好!你们墨家明明说是一起做戏给女皇看看,却伤我近万族人,假戏真做...若不是因为战事,我们家拂光也不会离教一个月,千冥剑的事我寻不到人商量,白白耽误了我的时间!”
墨成香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姐姐息怒,我爹爹位居镇远侯,布局虽然谨慎但也万万不能被女皇一派抓到把柄。对盟族造成的伤害,我爹爹承诺在问鼎天下后一定加倍奉还!封拂光祭司为南蛮王,红莲姐姐为圣教教主。战事是假,结盟是真!爹爹这不就派我前来,亲自给姐姐赔罪了么。”
红莲的眸光闪烁着,带着令人看不透的深沉意味,她站起身平视墨成香,话锋婉转又暗含嘲讽:“侯爷果然深不可测,表面上极力反对女皇南巡,背地里却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可以利用的同盟。这等气魄手段,早就该反了东方家坐上龙椅了。红莲能得到侯爷赏识支持,还真是荣幸的很!”
墨成香秀眉一凛,深知这一番寒暄已经到了极限,当下转换话题,俏脸笑容满满:“好了好了,不跟姐姐说这些客套无趣的。让我看看这小鬼如今...”她走到床边瞥了一眼慕绯的睡容,笑容忽然就冻结在了嘴角,眼神颇为惊诧:“哟,原来她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豆蔻少女秀色可餐!怪不得剑仙姐姐宝贝得紧呢!”
“什么?”红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剑仙是谁?南雪衣么?难道香儿你认识这丫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墨成香莫名吟起诗来,眼神迷离潋滟:“五年前江州渔火,我扮作舟女的模样接近她,一弹一唱的美好记忆罢了。那时的她就已经翩若惊鸿,威风凛凛,救下先帝爷的遗孤带在身边。几番轰轰烈烈,心却平静无波。她不顾家兄反对执意收留流亡的小公主,甚至收她为徒亲自教导...”
“等等!”红莲厉声打断了她,又是震惊又是错愕,指着慕绯颤声道:“难道就是她?我一眼便能看出四个徒弟里她最受宠,香儿说的是她吗?她是先帝的女儿,是个公主?!”
墨成香颔首笑道:“是啊,所以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她名叫沈慕绯,但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她本姓沈了。南雪衣当初救了她,按理说把她藏在铸剑山庄不要出来就是她最好的结果。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这些年日子太过安逸,也许是想磨练爱徒,这次派出来押镖护剑的人里竟然有沈慕绯!我们沧浪阁探到消息之后,爹爹就让我速来苗疆一趟。沈慕绯是前朝长公主,与端华妖后有着血海深仇。不管南雪衣这些年怎么教导她,有些东西必定是难以磨灭的!所以我才要赶来告诉姐姐,一定不能轻易放走沈慕绯...”
红莲听着,眉心忽而蹙紧忽而舒展。墨成香像是在自己家中似的,在教主寝殿里四处走动,自己斟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这其中有许多巧合,相信一定是我爹爹这次能一举夺权的天意祥兆!南雪衣有所防备,但幸亏红莲姐姐你布下陷阱拖住了慕绯的行程,也拖到了我赶来告诉你一切真相。”
红莲在脑海里迅速将所有复杂状况梳理了一遍,脸色稍霁:“那么香儿的意思就是,慕绯是天生的同盟者,我们应该拉她加入刺杀计划,为我所用了?”
墨成香笑而不语。
红莲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思索,大红色华袍回风旋舞,她想了许久,眼中忽然有了迸射而出的火焰:“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千冥剑!没想到铸剑山庄如此迂腐,死忠朝廷,南雪衣若是助我,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她偏偏...”
“剑仙姐姐就是那样的人...”墨成香轻叹道,盯着慕绯的脸,目光幽幽让人不易看透:“只要她不愿,就没有人能够胁迫她牵制她。我杀了南少卿,她都能沉得住气不向沧浪阁发动反击。与其卷入种种纷争困扰,她更愿意与所爱之人偏安一隅,铸一辈子剑都不会觉得寂寞...”
红莲的目光在墨成香与慕绯之间兜转,心照不宣,笑得十分暧昧。正欲开口嘲讽一下,却见墨成香眼底的恍惚稍纵即逝,又换做了诡秘媚色:“如今她的宝贝徒儿被困红莲教回不去,剑仙姐姐一定寂寞得很呢!带到了话我就回去,顺道去铸剑山庄看她一眼,呵呵呵呵”
红莲立刻变了脸色,焦灼道:“妹妹可不能这么快就回去,这千冥剑的事你可要帮我,没有神剑相助,以我教实力很难抵抗妖后身边的众多高手!”说着,便给墨成香看了自己掌心的毒斑,又是一番诉苦。
墨成香思忖片刻,不紧不慢地坐到了慕绯身旁,轻轻掰开了慕绯攥紧的手掌...只见慕绯的左右手掌心皆是光滑细嫩,完全没有任何中毒症状。墨成香狡黠一笑:“姐姐似乎是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你仔细想想看,除了你之外可有别人碰过千冥剑?”
“当然有啊!”红莲惊道:“我布下蛇阵就是逼他们出剑一试,当时就是她...就是这小丫头背着千冥剑,然后出剑斩杀了红蟒蛇王!”“所以咯,”纤细的指尖在慕绯掌心细细摩挲,墨成香的唇角牵起一丝冷笑:“沈慕绯握了剑却没有中毒,而红莲姐姐你一直忽略了这点。我不懂铸剑,不知南雪衣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神剑认主,南雪衣可能在自家徒儿启程之前,就让千冥剑认了主人,除了慕绯谁也碰不得了!”
“是啊!我竟然没发现如此重要的线索!”红莲惊喜万分,牵起慕绯的手心看了又看。只听墨成香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声音低哑而柔媚:“时间紧迫,深究如何用千冥剑已经没了意义,南雪衣一番安排弄巧成拙,我们就顺水推舟,好生治好沈慕绯的伤,正好把她磨成一把出鞘的利剑去刺杀东方端华!不过这丫头也鬼精得很,她一心想回师父身边,如何能留住她,还得从长计议了...”
三日后,红莲教主与拂光祭司合力治好慕绯伤势,将人送回了师兄师姐身边,继续疗养。是时女皇东方端华已经行至山东,一路见官赐宴,在巨大的龙舫船上处理政务。苗山冷月,中原万里,一场风云际会,即将拉开帷幕...
☆、第三十一章 情惑 ...
一轮圆月悬浮夜空,星光破碎,银色的月影透出云层,在厚厚的云雾中形成了一圈奇妙的光晕,将寂寞的银辉洒满天地。
今夜月圆如梦,今夜岁至中秋。本是中原大地最亮最美的月色,却在苗疆深蓝的苍穹下显得格外苍白,一如慕绯此刻的心...她蜷着身子,环抱双膝坐在床榻上,一直抬头仰望竹楼小窗外的那轮月光。
狭小却不失温暖的小屋里只有玄璎师姐陪着,清秀文雅的少女正挑灯缝补衣裳,玄璎时不时抬头望慕绯一眼,看着她几个时辰都保持同样的坐姿仰望窗外,精致俏丽的侧颜也染上了朦胧的月影,像是生了一层薄霜。
玄璎照顾慕绯的病情日久,渐渐就习惯了那令人心疼的沉默,和她眉宇间失魂落魄的感伤...思乡之情人人皆有,但身为师姐的玄璎却读不懂慕心中隐忍成殇的秘密。
“师姐,”慕绯忽然望着月色喃喃道:“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啊...”
“是啊!”玄璎的笑容有些疲倦,却不减温柔关怀:“不过苗人好像不过中秋的,外边儿都没什么动静。”
师兄师姐们都不知八月十五是慕绯的生辰,也不知道这寓意美好的日子就是慕绯向南雪衣承诺的归期,是她们共同期盼的约定...这一切唯有慕绯与师父知道,深深藏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诉说她此刻的痛苦与迷茫。他们师兄妹四人都是年少不羁,出师时的豪情万丈和勇闯江湖的新鲜快意、热血沸腾,如今全都在深陷红莲教的两个多月里磨损殆尽了。慕绯体内蛇毒已祛,漫长的养伤过程却像是过了好几年。腿伤一日日地转好消痛,慕绯的心却一日日沉沦负疚...
沉溺回忆、思念师父成了慕绯每日必备的功课,她的生辰恰逢中秋,曾几何时,父皇每年都会为了心爱的长女大摆中秋佳宴,整座皇宫都是笙歌起舞,热闹非凡。拜师在铸剑山庄之后,因为身世特殊,她只对师父一人告知了自己的生辰年月,南雪衣记挂在心,每年都会在八月十五夜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摆在慕绯面前,笑意盈盈地摸摸她的头说:
“绯儿,你又长大一岁了,该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