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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子 完结+番外 (水合)



他这提议自然令奕洛瑰的眉峰牵起一丝不悦,偏偏又不能反驳,只好嘟哝了一句:“早去早回。”

“那是当然。”安永表面愉悦地答应着,一颗心却紧紧揪成一团。

这天傍晚,崔府的人马前来接安永回府,不但马车用坚实的壁板全副武装,一改往日的轻盈精致,就连随行的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个个神色紧张、严阵以待。

安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一路进了崔府大门,就见冬奴一脸委屈地迎上来,低着头与他见礼。

“被害的那位家丁,后事可有妥善料理?”安永深深叹了一口气,问冬奴。

“都妥了,义父您尽管放心。”冬奴惶惶应着,一路随同安永往宅子里走,待登堂坐定后,才六神无主地问安永,“义父,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十多年前,冬奴曾经跟随崔府经历过一次丧乱,那一段不见天日的愁云惨雾,是他终生的噩梦。安永自然明白冬奴的忧惧,他抱歉地望着自己这位义子,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他一意孤行,才会将崔府推到了如此危难的境地。

安永的歉意冬奴哪里受得起,他连忙摇摇头,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义父,我只愿这一仗柔然能打赢,否则,崔府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安永应了一声,跟着抿紧双唇不再说话,目光移向暮色沉沉的堂外,眼底盈满了愁。

与此同时,尉迟贺麟来到承香殿外,面若冰霜地对守门的宦官喝道:“闪开,我要进去。”

“天师,求您别为难下走了……”宦官这些天来一直谨奉奕洛瑰的禁令,不愿从命,尉迟贺麟立刻碧眼一瞪,火爆地拔出刀子,才吓得他赶紧跑回殿内通报。

病榻上的奕洛瑰听完宦官哆哆嗦嗦的禀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了他一条生路:“行了,我知道天师的脾气,去请他进来吧。”

那宦官如蒙大赦般领旨而去,须臾之后,就见尉迟贺麟急匆匆地走进殿来,望着奕洛瑰消瘦而苍白的脸,又悲又喜地唤了一声:“弟弟!”

他疾步走到榻边坐下,盯着奕洛瑰看了许久,原本因为吃了多日闭门羹而愤怒的双眼,此刻再也不见一丝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与怜惜:“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没命了……即使这样,你还要和那个魔鬼在一起吗?”

奕洛瑰听够了哥哥这番老生常谈,不耐烦地打断他:“哥哥,你来这一趟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那还是请回吧。”

“你……”尉迟贺麟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却又瞬间平复下来,改换成另一副凌厉的面孔,“那好,我们不说这个,就说点别的!”

87第八十六章 驱逐

尉迟贺麟话锋一转,冷峻的语气令奕洛瑰不得不打起精神,蹙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就说南边的战况,”尉迟贺麟盯着奕洛瑰,痛心疾首地感慨,“我们柔然的勇士,何曾吃过这样的败仗?不过才入主中原十多年,一身狼虎般的斗志难道就被磨灭了吗?”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苛责,奕洛瑰沉吟片刻,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也怪我受伤不能亲征,才会让士气如此低落,等我伤好了……”

“你如今应做守成之君,又岂能每一次都御驾亲征?”尉迟贺麟不以为然地打断他,又语重心长地劝,“有些话你不爱听,我以后也不会再多说了。可是有一些事,我必须要讲明——南边那头丧家之犬,这一次反扑的势头很猛,崔永安这个人曾经与他是什么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弟弟,你也是男人,换个立场去想想,你若是司马澈,对一个已经背叛了你十多年的人,即便爱得再深,你又能对他有几分信任,敢把赌注全压在他身上?”

他这番话令奕洛瑰神色一凛,终于慢慢回过味来:“哥哥,你的意思是说……”

尉迟贺麟点点头,直到这时,才将自己真正的来意对奕洛瑰道明:“这些天你坐镇宫中,也知道京城近来发生的事,难道你竟一点也没起疑心?一个有本事潜伏在皇宫里的细作,能那么容易就被崔永安撬开了嘴?我倒不是怀疑他会背叛你,就怕他也是中了司马澈的反间计。”

话听到此处,奕洛瑰的眉头却舒展开,无奈地苦笑:“他不擅权术,只要不背叛我,其他的纰漏我都认了。”

“可你也不能由着司马澈利用他来牵制你,这对崔永安本人也没好处。”尉迟贺麟盯着奕洛瑰,一字一顿地强调,“我的弟弟,你是掌控天下的帝王,不该受任何人牵制!”

他的嗓音清澈激越,音节里似乎含着一股魔力,成功唤起了奕洛瑰血液中那股属于柔然霸主的狼性。于是就见奕洛瑰在病榻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目光已变得灼灼有神:“哥哥,你希望我怎么做?”

“破釜沉舟,永除后患。”尉迟贺麟斩钉截铁地说完,碧绿的眼珠里满是杀气。

。。。。。。

这天后半夜,安永焦头烂额地料理完了府中诸事,甚至等不及睡上一觉,便吩咐冬奴备车,急急忙忙地想要赶回奕洛瑰身边。

哪知到达承香殿时,就见殿外门禁森严,他竟吃了一记莫名其妙的闭门羹。

“官家出了什么事?”安永顿时有些不安,问守门的宦官,“连我也不能进吗?”

“白马公……今日您出宫之后,官家的病情突然危重,如今御医正在全力施救,吩咐外人一概不得入内。下走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白马公恕罪。”那宦官冲着安永点头哈腰,一个劲地告饶。

安永听了他的解释,却摇头道:“我不信,先前一点苗头都没有,我才离开半天,官家的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

虽然自从奕洛瑰受伤以来,他的伤情一直反反复复,可是自己白天与他道别时,他整个人明明还精神得很,又岂能说变就变?安永狐疑地盯着那名宦官,正准备仔细盘问,这时一旁的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就听大殿中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都说了天子龙体欠安,难道还能有人骗你不成?”

安永因那一句责备偏过头去,就看见尉迟贺麟面色不善地从承香殿中走出来,冷冷地与他对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会在里面?”安永呐呐反驳,几乎能听见自己嗓音中的颤抖。

“因为我是他的亲哥哥,血浓于水,这还用问?”尉迟贺麟的唇角讥讽地一挑,眉宇间满是掩不住的得意,“官家刚刚下了禁令,今后不相干的人一概不得入殿,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我不信,”安永望着趾高气扬的尉迟贺麟,坚定地摇摇头,“要我相信这些,除非你们让我进殿。我要亲眼看着官家,亲耳听到他对我说这些话,否则,我只能认定是你们挟制了天子,图谋不轨!”

尉迟贺麟听了安永这番斥责,神色间丝毫不见惧意或者心虚,只是发出一声嗤笑,侧过身给安永让路:“好,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请便。”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安永不再理睬他,径自绷着脸进殿去找奕洛瑰。此刻御医们正忙得人仰马翻,看见安永来了,纷纷停住手中的活计,诧异又尴尬地与他见礼:“白马公,您怎么来了?”

“我……”

安永还没来得及说上点什么,就听见御榻帐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永安……是你来了么?”

安永先是一愣,下一瞬立刻扬声应道:“是我!”

他激动地上前揭开帐帘,倚着御榻跪下,在看见榻上脸色惨白的爱人时,发颤的掌心立刻覆上了奕洛瑰的额头。触手之处一片火烫,安永的心猛然一沉,慌忙哑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就离开了几个时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哪知榻上的奕洛瑰竟没有回答他,失焦的目光只是漠然望着帐顶,用死灰般绝望的声调低喃:“永安,你先回去吧……”

“你要撵我走?”安永瞬间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人。

他这句话问得心碎,令奕洛瑰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神情完全是一副英雄末路时的空洞:“永安,我的伤……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谁说的,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安永话到嘴边突然哽住,只能痛楚地望着奕洛瑰,不知所措地咬住了嘴唇——他不知道是什么突然击垮了爱人的信心,也许是一种他无法体会的可怕病痛,足以将一个盖世英雄折磨到放弃生念,如果奕洛瑰的伤情当真糟糕到了这步田地,他又怎么忍心要他强作乐观,去兑现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承诺?

如果他与他的命运,就此急转直下、无力回天,奕洛瑰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害怕自己留到最后,将目睹他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是,无论结果好坏,他只是想留在他身边啊……安永徒劳地攥紧了奕洛瑰冰凉的手,热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淌满了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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