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实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看向正在院中和土崩说话的人。
李翊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那人时怒时喜的丰富表情,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柔化。
“喂,你们两个,别闲坐在屋里了,出来扫雪!”聂不凡和土崩说完话,立刻朝张李两人喊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认命地起身。
聂不凡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把扫帚,安排清扫范围。
鸡窝村如今到处积雪,傻鸡们一不小心就被埋进雪里,还得聂不凡去捞。好在天气冷,出来找倒霉的鸡并不多,有一些还进入了神奇的“冬眠”状态,省了不少事。就是产蛋量降低了,以前三步就能踩到一只鸡蛋,现在三天也见不到一颗。
聂不凡支使着张君实和李翊扫雪、砍柴、照顾鸡群,忙得不亦乐乎。
张李两人恐怕从来没被人这么使唤过,做的还都是最低微的体力劳务。
聂不凡这个人似乎从来不将贫富贵贱看在眼中,他知道张君实和李翊出身富族豪门,却丝毫不以为意,平辈相交,笑闹由心。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一视同仁的态度,才令张李两人忽略身份的差距,愿意与之相交,自然而然的亲近。
不过这人有时候的没心没肺也挺令人抓狂的。
两名大好青年在经过一番劳动之后,形象大变,俨然一派风尘隐侠的落拓和出淤泥而斑驳的
聂不凡笑嘻嘻地为他们准备好热水泡澡,两个男人坚决不共浴,聂不凡嫌烧水麻烦,干脆拖着他们一起跳进了澡池。当初为了舒适,聂不凡将杂物房一半的空间都改成了浴池,足以容纳四五人。
张李两人难得扭捏,聂不凡却自在得很,还很得瑟地秀了一下自己的裸体,身材匀称,肤色健康,动静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不过,在看到张君实和李翊的裸体之后,聂不凡就消停了。比他健壮,比他结实,比他……雄伟。
聂不凡童鞋默默飙泪,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共浴了……
晚上,张李两人如愿地吃到了饺子,他们第一次感觉饺子是如此美味,虽然平凡,却充满快乐。
“聂不凡,明天还吃饺子吗?”李翊问。
“还吃?”
“我想和面。”
“……额。”
“和面确实蕴含着博大精深的武学精髓,我还未曾参悟。”
“……”忽然有种忽悠强人的暗爽和欺骗纯良的罪恶感。
“若我能参悟,武艺必然更加精进。”
聂不凡沉默了半晌,突然说出了一句极有深度的话:“心中有和面,则随时可和面。不拘于外物,方可大成。”
“此言大善。”
呜呼哀哉!一代和面大师就这样诞生了……
☆、11 基情的年夜
张君实被聂不凡支使出来购买年货,他一进城就将事情分派给了伙计。
伙计递过来一封信,说道:“公子,这是老爷寄来的书信。”
张君实展开看了一会,原本温和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淡。信上除了询问溪山城分店的情况之外,就是要他准备迎接天女的到来,务必拔得头筹。几页信纸全是有关天女的消息,连一句关心问候的话都没有。张君实草草看完,就将信收进了箱子里。
他拿出纸笔,简单地回了封信。
张君实的父亲是个很严厉的人,虽然是商人之家,却有着各种的严规戒律。他从小学习诗书礼仪,为的就是将来能进入官场,光耀门楣。可是张君实并不喜欢当官,考上进士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更进一步,反而开始接掌家族生意,在从商方面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
张父怒火中烧,几次将他赶到偏远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却始终无法扼杀他有如财神爷附体的赚钱才能,即使身无分文,他也能找到商机,从无到有,一步步将事业发展壮大。比如溪山城的分店,就是他“发配”期间的产物。
最后,张父虽然妥协,却从不认可张君实的成就。直到这次天女选婿的消息传来,张父的小算盘再次响起,用自己的老命威胁他一定要想办法娶到天女。
要知道天女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却有皇帝的重视,无论谁娶到天女,都能获得封赏,当然,代价是卜天宫三卦中的一卦。
张君实无奈地摇摇头,叫上伙计拿着年货往鸡窝村走。
待到村口,见到几只鸡咯咯咯地跑来迎接,他原本沉重的心情略有好转,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大米撒了出去,众鸡先是点头表示感谢,然后风度翩翩地去啄食。
两伙计满脸诡异,张君实却已经十分淡定。
“我回来了,不凡。”他朝里面喊了一声。
聂不凡的脑袋从窗口探出来,扬手道:“赶紧过来,有好事。”
张君实好奇地走进去。
聂不凡将一堆红纸递给他道:“写春联,待会要把所有村屋都贴一遍。”
张君实抬头看了看,发现李翊已经在桌边奋笔疾书了,他一个眼神瞥过来,示意给他留了个位子。
张君实哭笑不得,先让伙计把东西放下,然后将他们打发走,自己则走到李翊旁边,看他的字刚劲有力,甚有根骨,也不由得升起好生之心,将红纸摊开,提笔就开始书写。
与李翊的不同,张君实的字飘逸灵动,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几副字写完,颇为畅快,原本的烦恼消失无踪。不经意朝聂不凡看去,只见他也拿着笔在写写画画,忍不住好奇地靠过去一看,顿时哑然。
“呃,你这是画的什么?”
“看不懂吗?”聂不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年年有余’。”
年年有余?张君实仔细看了看,红纸上画着一根长着五官和四肢的萝卜抱着一根扭曲得不成型的萝卜。
聂不凡又道:“看,这个可爱的小孩抱着一条大鱼,不就寓意年年有鱼吗?”
“……”原来是一个长得像萝卜的娃抱着一条长得像萝卜的鱼。
“呵呵,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没见识。”聂不凡摆摆手道,“这叫抽象派画法,打破了传统的写实风,以丰富的想象来进行创作。源于真实,而高于真实,追求臆想的最高境界。”
张君实于是对聂不凡的画技有了不同一般的认识。
李翊听他说得神神叨叨,忍不住也凑过来欣赏,然后一如既往的保持了沉默,淡定地转身继续去写自己的字。
聂不凡不以为然,继续兴致勃勃地浪费笔墨。
写好后,几人分工去贴对联。
原本清冷的鸡窝村,有了这些红灿灿的的吉祥语之后,顿时增添了几分人气。
张君实和李翊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但是一看到门上贴的“年画”就囧了。那一张张抽象派画作,与精致的对联的一比,简直是不忍直视。
聂不凡本人却没有丝毫自觉,这人从不知道羞愧为何物。
好吧,其实这些画用来驱鬼辟邪,效果应该不错的。
张君实偷偷地笑着,李翊也抽了抽嘴角。
年夜饭异常丰盛,有鸡肉热锅,鸡肉丸子,鸡肉饺子,鸡肉排骨,鸡肉小炒,鱼骨鸡汤等等等等。
张君实温了小酒,一人一杯。
李翊的话不多,但看得出心情不错。
聂不凡一边吃一边给两人讲故事,不吓人,却很囧人。比如倩女幽魂,被他说成:“一个女鬼因为看上了一个道士,结果被嫉妒的书生给打入轮回,投胎成了一只鸡。”
“等等。”张君实打断道,“书生为何会嫉妒?”
“笨啊,因为他喜欢那个道士啊。”
张君实有些错乱:“我没搞错的话,道士应该是男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
“那书生和道士是……”
“基友,基友懂不懂?”
“基友……基友难道就是指男子与男子之间产生的超越友谊的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你真相了。”
“……”
张君实低下头,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李翊瞥了两人一眼,默默吃自己的饭。
聂不凡也不管他们的表情,继续胡编乱造:“从前有一个书生,从不沾染女色,堪称谦谦君子。一只狐狸精不信这世上有不好色的男人,她用自己的本命珠与鲤鱼精打赌,要将书生的伪善拆穿,于是化作美女,夜夜诱惑,却始终没有成功,最后只能认输,将本命珠交给鲤鱼精,鲤鱼精赢了赌约,高高兴兴地去感谢那个书生,结果,结果就被书生吃了。”
“吃了?”张李两人异口同声道。
“是啊,鲤鱼精是个俊俏的男妖。”
张李两人神奇地了然了。此“吃”非彼“吃”。
聂不凡还补充:“狐狸精得知后,一口血吐出来就咽气了,她死不瞑目,怨念太深,最后转世成了一只幽怨的鸡。”
张君实:“……”
李翊:“……”
好冷。
“还有个故事……”
“别说了,别说了。”张君实死命地给他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