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最后,却是谁人都没有想到,事态会突然转变,又发生了另一件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
康熙的肉身已经装进了梓宫里头,停灵乾清宫,诸王百官都来了跪灵哭灵。
虽然还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大典,胤礽的身份却已经变了,众人对他的称呼自然也改了口。
胤礽虽然对自己当皇帝还有犹豫,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其实守不守灵也都无所谓了,康熙已经当着他们的面投了胎,但这些面上的礼数却也还是得做。
而前来的哭灵的众皇子中,也包括已经被圈禁了的胤祉和胤禩。
事情发生的突然,胤禔原本和胤礽提议就不要这两个来了省得他们惹麻烦,但胤礽想了想,怎么他们也是康熙的儿子,这会儿康熙驾崩,他们不出现,似乎说不过去,最后也还是传了他们进宫来一起给康熙守灵。
俩人被人看着跪在角落里也不起眼,胤礽和胤禔都没有分过注意力给他们,便完全没有想到,胤禩会趁着人不注意,慢慢移到了胤禔身后来。
胤禔的心思全在一旁的胤礽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危险接近,等到胤禩手里的刀子抽了出来狠狠刺向他,却是余光瞥见这一幕的胤礽几乎没有犹豫就扑了上去,替他挡了这一刀子。
胤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胤礽已经背部中刀倒进了的怀里,再转过身,他身后原本想行刺他的胤禩举着染了学的刀子疯狂地大小,整张脸扭曲得就跟疯癫了一般。
于是原本还算平静的灵堂之上一下乱了套,胤禔也不顾不得那么多,先吩咐侍卫把在场众人都盯牢了,押下了胤禩,之后便抱起了胤礽进了里头去,再派人去传太医。
一众太医围在胤礽床边手忙脚乱,才送走遇刺的先帝,这会儿新君又遭遇同样的事情,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噩梦和灾难。
胤禔又急又恼,看胤礽脸上的血色迅速流失,鲜血已经浸染了身下的床褥,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咬牙切齿问进来请罪的侍卫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八阿哥他会突然疯了一样行刺爷行刺皇上?!”
侍卫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请罪:“奴……奴才也不知道,八……八爷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奴才看着像是中……中邪了……”
“中邪?!怎么可能会中邪?!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真的,他四肢抽搐,瞳孔放大,脸色灰白,样子真的很像中邪了……”
胤禔气得一脚踹过去:“滚去把人给爷带进来!”
侍卫头领命屁滚尿流地退了下去。
胤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胤禔扯起跪在地上的太医,厉声质问:“皇上他到底怎么样?!伤在背上为何也会流这么多的血?!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握救回他?!”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臣等尽力而为,臣等一定尽力而为。”一众太医又是磕头又是求饶,都快要哭了。
胤禔气恼地将手里的人扔开,坐到了床边去,伸手抚上胤礽的脸,触感冰凉得叫他心惊,当下眼眶就红了,心里一万次的后悔方才怎么就会让胤礽帮自己挡了那一刀子。
他情愿自己送了命,也不想看到胤礽因为他受这样的罪,但偏偏胤礽却因为他,如今重伤不醒。
趴在床上的胤礽毫无生气,背上的刀已经拔了出来,还上了药包扎过了,一旁跪着的太医小声禀报,说是从后面插入差点就刺进了心脏,胤禔听着难受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哽咽着哑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众太医对视一眼,却俱是说不准便也没人敢开这个口。
胤禩被人领了进来,倒在地上整张脸已经从一开始的惨白变成了乌青,瞳孔放大眼里一点神采都没有,缩在地上浑身抽搐,样子确实很奇怪,胤禔一看就皱起了眉,想了想,示意跪地上的太医:“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几个太医跪着挪过去,按住了还在浑身痉挛的胤禩,掐人中,翻眼皮,甚至连银针都用上了,捣鼓了半日,其中一个太医犹犹豫豫与胤禔道:“八……八爷,他像是失心疯了……”
“失心疯?什么意思?!”
“八爷像是吃了会使人心智涣散的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只能听人摆布,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确定?”
听着胤禔冷到极致的声音,一众太医俱是打了个哆嗦,彼此看一眼,才同时道:“确定。”
胤禔咬牙切齿,吩咐道:“把八爷押下去,暂且押入宗人府,去他府上把他府上上上下下的人身家背景全部彻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利用八爷行刺皇上,查不清楚你们就提头来见!”
胤礽趴在床上昏迷着一直没有醒,一屋子的人杵着,气氛格外沉闷,先帝就是遇刺驾崩的,新君还没有登基也跟着遇刺,怎么说都是不祥之兆,但不管外人怎么想,胤禔这会儿都顾不得了,寸步不离地受在床边,满脑子就只剩一个念头,要是胤礽活不过来,他也不用活了,直接抹脖子下地府陪他,就算投胎也得跟他一块。
到了晚上,胤禔让太医都退去了外头候着,屋子里也只剩下几个心腹奴才,路九端了吃食来,劝胤禔多少吃一点,胤禔摇了摇头,握着胤礽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戌时过后,胤禔命人把屋子里的灯熄灭了几盏,帮胤礽把被子拉高了一些,小心翼翼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依旧是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心中又惊又痛。
片刻之后,却感觉手下的触感慢慢起了变化,胤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胤礽在自己手下,从身子开始慢慢变回成了狐狸。
小狐狸身子缩在被子里,背上受了刀伤的地方已经不治而愈,脑袋窝在枕头里蹭了蹭,半晌,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在胤禔错愕的目光注视下,抬起了头来,直直看向他。
胤禔愣了一下,小狐狸的眼神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回过神这还是胤礽,胤禔几乎喜极而泣,扑上去将他整个抱进了怀里,低声呜咽了起来:“保成……保成……你还在……还好你还在……”
他还当真怕胤礽的魂魄已经被提走了,剩下的只有那只狐狸,幸好。
胤礽一动不动窝在他怀里,好半晌,才“吱”了一声。
胤禔放开了手,疑惑看向他。
“吱吱……”
——我变不回去了。
胤禔再次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胤礽闭了闭眼睛,再次“吱”了一声。
他确实变不回去了,身上的伤口不治而愈,但却再变不成人形了,其实在刚刚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有了觉悟。
这下胤禔便彻底愣了住,呆呆傻傻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胤礽闭起眼睛,不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比起胤禔,他才是更郁闷的那一个,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变成这样,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难堪。
☆、改朝换代
胤礽确实变不回去了,至少现在眼下,是变不回去了,和胤禔相对无言干坐了一个晚上,却是半点法子没有。
最后胤禔派人去京里的酒馆饭馆挨间地搜,终于是把那在他们出京之后就溜了的道士翻了出来,道士听了胤禔派人找他的缘由,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肯跟人再进宫来,直喊着没有法子,用道士的话说就是,若是假太子的魂魄晚提个两三天,或者胤礽早遇刺个两三天,还可以施法将他的魂魄从狐狸身上提出来再安回假太子的肉身里去,那样就能勉强凑合。
但如今说什么都是多的,假太子的肉身,也就是胤礽原本的身体已经下葬,这么三四天不腐烂也臭了,反正是没法用了,再者,就算真能回去,胤礽也嫌弃那身子脏。
道士留下这话就挥挥手就彻底溜了,胤禔也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是胤礽跳到他身上,甩了甩尾巴,又伸舌舔了舔他的手掌心,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吱吱……”
——皇帝还是你来当吧。
“那你怎么办?”
“吱吱吱……”
——我还能怎么办,都这副样子了。
胤禔抱紧他:“小狐狸,还有办法的,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不是也不能变成人吗?后来不过一年也就……”
“吱吱吱吱……”
小狐狸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些他当然知道,但现在且不说他一年过后能不能变回去,就算当真可以,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帝也必须得有人来做。
当然胤禔其实并不想做这个皇帝,虽然这曾经是他前生执念,但从他明白自己对胤礽的心思起,所有的心念也就只剩下了和胤礽双宿双栖,且本来,他历经磨难求得重生一次的机会,为的也是和胤礽在一起,而不是做那个劳什子的皇帝。
但现在,他却是被逼要赶鸭子上架了。
胤禔甚至想过把皇位让给其他弟弟,胤礽却坚决不答应,一来下头那些弟弟现下的势力都差不多,也没见谁特别突出,真要选一个还有得争,到时候又是朝堂动乱,而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胤礽要保住弘皙,不管谁当皇帝,他都觉得不会有人弄得下弘皙,他这个前太子甚至已经改称皇帝了的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