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手里的拂尘在胤礽面前晃了一圈,收回之后喃喃自语了起来:“原是个阳寿未尽的,可怜,可叹。”
胤礽一下就愣了住。
说完话,道士与他们错身而过,晃着步子走了,胤禔转过身大声追问:“道长打哪里来?”
道士没有回头,声音却远远飘了回来:“江南茅山宗。”
原是个茅山道士。
回过神来的胤礽猛地从胤禔手上跳了下去,忍着因为姿势不得要领似乎又扭到了的脚上传来的剧痛,狂奔着追了上去,拦住了道士去路,狠狠瞪着他。
道士抚着胡子笑:“小狐狸,有何贵干?”
胤礽扑上去,几只爪子并用扒住了道士的衣裳下摆:“吱吱吱……吱吱……”
孤知道哪里有小鬼,你随孤去捉。
“小狐狸,有的地方本道是没本事进去也不敢进去的。”
“吱吱吱……吱吱……”
有鬼你也不去捉,你做个什么茅山道士!
“捉鬼也就为了换个酒钱,丢性命的事情本道为何要去做。”
“吱吱吱……吱吱……”
你帮孤收了那小鬼还了身子给孤,孤保管你发大财。
“不好不好,本道本事不够,还得回去再修行个几年。”
道士不再与胤礽多说,绕过他就走了,脚步飞快,很快胤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不见了踪影。
胤禔走上前去,把垂头丧气的小狐狸抱了起来,抚了抚他的毛又捏了捏耳朵:“小狐狸,你脚不疼吗?”
疼!疼死了!
胤禔这么一说,胤礽就觉得那只伤了还没好的左腿一阵抽疼,方才跳下来的时候定是扭了。
——该死的茅山道士,没本事早说啊还害了孤扭了脚。
胤禔轻叹了叹气:“随我进衙门里头去,我找人给你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付假太子其实应该泼黑狗血……哈
☆、不速之客
胤禔抱着小狐狸进了兵部衙门里头去,一路过去碰到的下头官员与他打招呼都随意得很,小狐狸窝在他怀里暗自腹诽,这家伙也不只是太不拘一格平易近人了,还是根本就是在以这种方式拉拢人,切~
从来高高在上惯了的胤礽对此很有些不屑一顾。
胤禔在兵部衙门里头有间单独的办公的屋子,胤禔抱着小狐狸径直进了去,将之往桌子上一搁,又叫人去传了个略懂医术的小吏来。
被传来的官员一听是给大摇大摆坐桌上撕扯那些公文的小狐狸看腿,掉下去的下巴半天没收拢。
“爷放心,这小狐狸没有伤着筋骨,就是扭了一下,用药油揉一揉过个一两日就能好。”
奈胤禔不何的兵部小官到底还是给小狐狸看了腿,听了他说的,胤禔放下心来,挥手让之退了下去。
胤礽会对桌上的那些公文感兴趣,也是实在无聊,成日待乾东所看闲书,他都快闲的长草了,而且边疆战事焦灼,兵部这段时日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才是,当然,胤礽在胤禔身上是完全没看出来就是了。
单说这家伙有这份闲心亲力亲为养他这只狐狸,胤礽就半点没觉得他有多公务繁忙。
胤禔对小狐狸的行径也不阻止,由着他挑感兴趣的看,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前,处理自己的手头公务。
半个时辰之后,门口守着的太监禀报,说是明相来了,想求见他。
原本无聊翻着公文的小狐狸爪子在面前的纸上一下就划出了一道印子,眼里也闪过了一抹精光。
在胤礽看来,明珠这厮和胤禔凑一块,尤其是私下凑一块的时候,准没好事,且十之八/九还与他有关。
将他的动作和反应看在眼里的胤禔暗笑,让人请了明珠进来。
问过安明珠坐下之后,胤禔先开了口:“叔公不来爷这里,爷倒也正准备去找叔公。”
明珠抚了抚胡须,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胤禔抬了抬下巴,问他:“说吧,山西巡抚噶尔图被弹劾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明珠笑了:“奴才可不就是来与大阿哥您说这事的,趁着这回山西平阳府地动,噶尔图本就因为赈灾不力被人诟病也让皇上数落了,奴才让人弹劾他,也不算太突兀。”
“目的呢?弹劾他向山西那些富商勒索钱财,总不至于就只为了让他丢了那顶乌纱帽吧?”胤禔很相信,当真只是这么简单,就不会让明珠这老家伙这么上心了。
两个月前山西平阳府发生地动,噶尔图身为巡抚的,去看了一眼就丢了灾民匆匆逃回省城避难,地方上骂声一片还传回了京,康熙网开一面没有追究只让他回平阳府去坐镇等灾情稳定了安排妥善了灾民再说,又另派了户部尚书马齐前去做钦差督促赈灾事宜,前几日马齐回了京,之后山西道监察御史再次上奏弹劾巡抚噶尔图为官不力、假公济私、欺压百姓、勒索富户的种种前科,弹劾奏折这会儿就在南书房的御案之上。
明珠颇为得意道:“大阿哥可知道巡抚噶尔图与索额图的关系?”
“吱……”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胤礽在心里咒骂这老家伙,不自觉间就发出了声音,胤禔一只手靠过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安抚他,对明珠道:“听说是门远房姻亲,那又如何?”
“大阿哥您是不知道这当中曲折,”明珠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噶尔图找那些富商勒索钱财是为了填补之前被他们私吞了的户部拨下去的赈灾银子,平阳府地动的消息一传回京,皇上就命户部拨了十三万两银子下去,不过银子一到山西,噶尔图就和下头几个地方官瓜分了当中的三万两,哪知道后来因为他怕死从灾区逃回省城惹恼了皇上,派了马齐做钦差前去监督,他吞的是户部的银子,户部尚书一去不就都露陷了,而且吞下去的银子再要吐出来也困难他怕也舍不得,最后便就找着那些富商勒索了银子来补上了。”
胤禔听了很是意外,然后又有些疑惑:“这跟索额图有什么干系?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索额图也未必会保他,反倒是坐视不理弃车保帅免得沾惹一身腥的可能比较大,也更合他的个性。”
“跟索额图没干系,不过与太子爷有干系。”
明珠话一出口,胤禔微微睁大了眼睛,小狐狸莫名其妙,手不自觉地在搭在面前的胤禔胳膊上挠了一下,想了半天也对这个山西巡抚没多大印象。
明珠解释道:“确切说是与太子爷的那个奴才,内务府里办差的凌普有干系,比起索额图,噶尔图私下里其实与凌普往来更密切一些,在太子爷大婚前一个月,凌普写信给噶尔图,以太子爷的名义向他索要太子爷的新婚之礼,列了串长单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加起来足足有上万两银子,之后在太子爷大婚前两日,东西备齐送进了京来,都在凌普那厮府上堆着呢。”
“啊——”
胤禔痛得喊出了声,小狐狸一下抓狠了,在他手背上抓出了三条血印子,再看小狐狸的样子,得,听了明珠的话,生大气了。
胤禔哭笑不得,在明珠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拿了帕子出来胡乱把手包扎了两下,说道:“所以噶尔图动用赈灾银子是因为被太子爷的奴才勒索闹得?那倒确实是……被皇上知道了实情,太子爷麻烦大了,这事想必是太子爷默许甚至是他授意的吧,凌普那奴才应该不敢擅自做下这样的事情才对。”
胤礽也深以为然,凌普虽然是爱打着他的旗帜在外招摇撞骗,但是勒索一省巡抚?他绝对没那个胆子,必然是……很好,那个假太子做下的好事。
小狐狸差点把他的牙齿都给磨了。
明珠道:“奴才今早下朝后试探了索额图几句,那老匹夫应当不知道这当中曲折,他和太子爷若是撒手不管这事,噶尔图是个怕死的,一查之下准得都招了,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瞧了。”
胤礽看着一副小人得志样的明珠就没好气,干脆扭过了头,胤禔一手轻敲了敲桌子,想了片刻,说道:“叔公,这些事情可都是你道听途说来的?可有确凿证据?”
“有的话奴才倒是可以直接点让人弹劾噶尔图挪动灾银贿赂京官了,哪里用这么迂回。”
胤禔点了点头:“这事爷知道了,不过叔公,太子爷才刚大婚,你也好歹让人家过几日安生日子吧,总这么给他和索额图找麻烦有什么意思?”
小狐狸抬起头看他一眼。
——这家伙转性了?
明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大阿哥这又在卖什么关子?
胤禔无奈一笑:“算了,你回去吧,这里是兵部,你也不好总留这里。”
明珠很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门阖上之后,胤禔再次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喃喃道:“小狐狸啊小狐狸,你说太子爷他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吱……”
那货才不是孤!
毓庆宫,惇本殿。
假太子双手互相搅着,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到左边,焦虑不安,神色难堪,殿里的奴才都已经被他挥了下去,只剩下一旁站着的庆复。
庆复看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踱了快有一刻钟了,忍不住出声问他:“爷,您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