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倏地回过神来,缓缓收敛了呆滞的神情,重新鲜活起来。
他抚着自己的嘴,轻轻按着,一手掐住温乐的面颊晃动了两下。
既然和好如初,温乐就顺势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模式。
其实温乐挺喜欢温润这家伙的,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看透对方,但温润脾气好,心眼大,轻易不会生气。温乐自己说话口没遮拦的,从上辈子起就时不时会不小心得罪人,可温润他不一样,听到了难听的话通常都是一笑置之,有时候生气了,顶多拉一拉他的脸。而且温润他十项全能,农业、渔业、商业的事情交到他手上都能玩得转,管账应酬一把好手,比贤内助还要贤内助。要是这是个女人,温乐估计腆着脸就去求婚了,可人家是个男的,还是个看起来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温乐这就没辙。好在这是他亲哥,别论后天那些突如其来的因素是否能影响这一层关系,总之人家是真心将他当做宝贝弟弟的,作为一个老小孩,温乐挺喜欢人家管着自己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他侧头,动动腿,便察觉到有人在给他穿鞋子。
“……哥,”温乐道,“什么时辰了?”
“都过了未时了,你今日还要去衙门?”
温乐捂着脑门,发愁道:“我今日约好了要和多伦他们见面,啊……他们把从日……倭国带来清酒当做宝贝。我上回特别不小心的显摆了一下,约好了给他们尝尝竹叶青来着。”
温润不动声色的替他系好腰带,捏了把温乐的腰,居然瘦的的那么厉害?
“我瞧那队伍里的女人都挺不正经,你最好挑白天去,否则外头又要风言风语说些什么了。”
温乐给他捏的浑身一颤,险些跳起来,捂着腰防备的瞪着温润:“哥!你干什么!?”
温润就喜欢听他叫“哥”,前头加个大字都不行。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得温乐叫“哥”的时候,能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亲昵。那嗓音明明没有区别,却偏偏令他觉着含了一包蜜,甜到发软。
温润轻笑:“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比庸儿还跳脱。你快过来,我给你系腰带呢!”
“我自己来,”温乐不敢给他折腾了,自己乱七八糟捆了一通,嘴里还在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也别有偏见,戴安娜她们都是贵族出生,很有教养。她们只是服装暴露一点而已,不会随便搞男女关系的。”
温润分不清温乐嘴里的戴安娜是谁,但听他这样高调的褒赞对方,心中总是憋着口气:“我是没见过好人家的女人连胸脯都整个露出来的。”
“迂腐!”温乐瞪他,“人家露,占便宜的还不是你?你得了便宜卖什么乖啊!”
温润说他不过,赶紧把人拉过来又解裤腰带:“你系的这是什么东西?丢死人了。”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于是说:“我今日反正没事儿,竹叶青我那也有一壶,恰好你一块儿带去。”
温乐不置可否,去就去呗。
温乐和多伦他们打交道不是没有理由的。多伦从事海上贸易这些年,对东南亚附近的海面岛屿都了如指掌。温乐恰好想要寻找印度尼西亚群岛的矿产,这事情计划了那么久,船都造的差不多了,只缺一个熟知海事的领路人。
他手上一没地图,二没好手,想要找到那些岛屿,只怕要费上不少功夫。温乐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但真没想到瞌睡了老天爷就给他丢了枕头,多伦他们若是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那么出海的事情就比他之前计划的要容易上太多了。
温乐和温润方才进府衙后院,便瞧见两个穿着巨大蓬蓬裙的女人在和几个丫鬟们用臼钵在捣着什么,见到温乐来了,戴安娜惊呼一声,飞快奔跑过来:“温!我们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温乐和她碰了碰脸颊,笑眯眯道:“我是个守信的人,昨天答应你们的竹叶青。”
他回头想要跟温润要酒坛子,就看到温润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温润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那是在做什么!”
戴安娜疑惑的看了看他们,有些搞不清这忽然变得古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温乐皱起眉头:“哥你别闹,把酒坛子给我。”
温润咬了咬牙,憋出个笑来,扫了表情无辜的戴安娜一眼,不再说话。
……
……
在看过了老侯府正在收尾的新船,多伦一顿酒都心系在上头。他是在海上求生的人,自然*船。他原本以为中原的船只铸造工艺不如自己母国发达,因为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任何悬挂中原风帆的船只在海上航行。但温乐这艘船,实在是第一眼就夺走了他的心,简直美到不可思议!
“你的船真好啊真好!真是一艘好船!”
临出门的时候,多伦破天荒遵循中原人的习俗送了温乐到大门口,还对着马车上的温乐醉醺醺的说自己今晚重复了二百遍的话。温乐一直点头:“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让你掌舵也可以……”
“你的船真好!真是一艘好船……”
多伦被戴安娜和卢碧亚一人一边拖了回去,还远远的在大声重复那句话。
温乐汗颜,回头对上温润看向窗外皱着眉头表示神经病的眼神,只好咳嗽一声:“他们都比较热情。”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温润爆发了:“真是热情,我瞧你乐在其中的样子,想来对我们一贯以来的含蓄很不满啊。”
温乐最听不得他阴阳怪气的说话,闻言眉头一皱:“说什么屁话呢。”
温润阴郁的盯着他的唇,磨了磨牙,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说不得要引起小孩儿逆反,只能缓和了神情,坐近了一些,旁敲侧击的问:“我看你在大都和赋春都没有有意的姑娘,难不成喜欢的居然是戴安娜那种类型的?”
温乐大惊:“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戴安娜跟多伦两个两情相悦好久了,你可别瞎说啊。”
温润低声问:“当真?你今日还亲了她的脸,你敢说你当真没有那种念头?”
温乐咬牙:“龌龊!我只不过是遵循礼节而已,谁亲她的脸了!”
“我瞧见的,”温润表示一进府衙后院,温乐和戴安娜的亲密真有些吓到他了。
温润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瞧见温乐表情变得愤愤不平起来,尚未有所反应,就见他猛然倾身倒向自己,双手顺从的搭在自己的双肩上,那瘦了许多已然露出尖尖小下巴的脸蛋猛然凑了过来,下一秒,自己微凉的面皮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
温润一时愣在了那里,指尖都在发颤。
“你看到了吧!就是脸贴脸而已,我没有亲她!外国女人也不是随便亲的!”温乐给了温润肚子一拳,解了气的同时,顺便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润给唤醒了。
温润的表情异乎寻常的大,他几乎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笑容刷的一下就不见了,捂着脸诧异的盯着温乐看了好久,才小声问:“……你干什么?”
温乐喝得不少,迷迷糊糊的,出了点汗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没搭理温润的问话,自己脑子一颠一颠,瞌睡上来了,东倒西歪一会儿,就倒在了温润的大腿上。
啊,多么熟悉的枕头,软硬适中,自带控温系统——温乐入睡之前,迷迷糊糊的想到这么句话。
他倒是睡着了,没一会儿鼾声都出来了。可怜莫名其妙被打击的一塌糊涂的温润,连自己一贯以来保持的风度都做不到了,他捂着脸浑身僵直了近半个时辰,直到马车到了侯府后,他才腰酸腿痛的被人扶下车,又是一夜未眠。
隔天他还来不及对此表示别扭,现实就又逼得他不得不淡忘此事。
大下午的,他和温乐齐齐推了手头的公务,带着手下的侍卫仆役等在城门口,望眼欲穿的守候了一个来时辰。
远处忽然袅袅升起浑浊的烟尘,没一会儿,一匹矫健高壮的白马飞驰出现在诸人的视野中,马上风尘仆仆的强壮男人似乎很是惊讶,发现大家都在等待自己后,他扬了一鞭,跑得更快了。
温乐挂着慈*的微笑,不着痕迹的把口鼻埋在披风里……这死孩子……
“大哥!二哥!!!”那个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完全看不出年纪比温乐小的家伙在马上亢奋的大叫起来,“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看他笑的咧出一嘴白牙,毫无仪态可言的模样,温润眼睛眯了眯,侧耳对温乐小声道:“不管教不行了。”
“是啊,”温乐道,“这个脾气,我怎么信得过他呢?”
说话间 白马飞驰到眼前,不等马儿停稳,温炼一个飞跃从马上跳下,引得诸人大惊失色。
他最近因为温乐给他的秘籍武功大有长进,这一跃从半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还不待站稳,就一个飞扑抱住了站在最前方的温乐:“二哥!我回来了!我给你找了最好的蚕,就在后头的马队里!”
温乐拍拍他肩膀,和煦道:“辛苦了,多亏有你,二哥才不至于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