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羽住的地方,在令狐辰所住地方的对角线上。从他那里过去,就算是几个雄壮的内侍抬着轿子,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东宫看起来一派平静,看见皇后的轿子来了,有人急忙就报信去了。
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令狐辰迎了进去,新竹牢牢地跟在令狐辰身边,此时也想跟着进去。
皇后驾到,太子居然不亲自出迎,看来确实受伤不轻。新竹如是想。
令狐辰迈步刚要朝里走,突然转头看了新竹一眼,皱眉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新竹虽然想去亲眼确认下,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应了一声“是”之后,默默地和跟着令狐辰来的几个内侍宫女站到了一起,乖乖候在外面。
秦凌羽还没有睡,甚至没有受伤。他和他的智囊们,正在东宫书房里连夜议事,商量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刺,应该如何利用。
听见外面通报“皇后驾到”的时候,他迈步便要出去亲迎,刚提起的脚却又放下了,反而淡定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迎接皇后。”
“殿下英明。”除了被派出去的两个人,书房中还有五个人。此时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中年男子。他长相普通,但能在太子的智囊团手底下引领潮流,第一个开口说话,为人是一点都不普通。
秦凌羽犹豫片刻,回身到书房中供他休憩的小榻上坐下,对那五人说道:“你们先回避下吧。”
五个人沉默着对他行了一礼,从书房侧门鱼贯离开了。
秦凌羽翻身躺上小榻,随手拉过一旁的毯子搭在腿上,稍稍运功逼了一下,脸色瞬间便看起来白了不少,甚至还隐隐有冷汗从额头冒出。
然后,他再探手将桌案上的一张纸拿了过来。
令狐辰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熊青年憔悴模样。
从来都高大挺拔的青年,竟然苍白着一张脸靠在那里。都已经这样了,还勉强挣扎着在看着什么东西。
令狐辰让旁人留在门外,反身关上了门。
“母后……”秦凌羽在令狐辰进门的时候,便已经抬头看向了他。比平常要湿润一点的眼神,配上那张苍白的脸,总算有了一点十六岁少年的模样。
令狐辰轻轻“啧”了一声,几步走到小榻旁站着,低头看着秦凌羽,脑海中却有无数个念头在转。
说实话,他来之前并不相信被江贵妃下过好多次毒手的自己能够安然无恙,而秦凌羽会那么衰一击即中。
即使他来了这里,秦凌羽没有亲自来迎,他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电视小说的情节都是这样的嘛,将计就计啊,演给新竹这些江贵妃的眼线看的。
就算他推开门看到一脸苍白的秦凌羽,都觉得他是在装,毕竟身为秦国太子殿下,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偌大东宫没几个别人安插的眼线,都不好意思说他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
可是现在……
令狐辰低头看着委屈地叫了声母后之后,便一把抱住自己的腰,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撒着娇的青年,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不会是真的受伤了吧?
而且伤的还是脑袋?!
17、第 17 章
令狐辰在埋在自己腹部的秦凌羽头上揉了两把,然后低声问道:“受伤了?”
秦凌羽仍然在他小腹上蹭来蹭去,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令狐辰眨了眨眼睛,他看不到秦凌羽的表情,也无法猜测秦凌羽现在的心思。沉默了几秒后,他又低声问道:“伤了哪里?”
秦凌羽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只是将脑袋埋在令狐辰的腹部,不动弹了。
“怎么了?”令狐辰双手放在秦凌羽的肩上,稍稍用力将他推离了自己,低头去看他的脸色。
只见秦凌羽脸色真的比往日苍白了不少,额上和鼻尖可见细小的汗珠,连眼神,都更像是个受伤的脆弱小孩,而不是往日间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母后……”刻意拖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撒娇味道。
令狐辰轻咳一声,俯身弯腰抹去了他额头的汗,又问道:“伤得重吗?”
“母后。”秦凌羽在他连番追问下,原本苍白的脸突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本来也长得英俊,只是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成熟模样,所以常常让人忽视掉他的年纪。
此时又是撒娇,又是脸红的秦凌羽,让令狐辰看得都有些心动。秦凌羽的年纪,本就是少年最美好的年纪,随随便便一个神态,都能让同道中人看得心痒难搔。
“咳咳……”令狐辰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在问秦凌羽哪里受伤了,他脸红个什么劲啊!?
“母后……”秦凌羽伸手抓住令狐辰的一只手,长期习武的手掌上面有力,且带着薄薄的茧。温暖的指尖轻轻扣在令狐辰的掌心,秦凌羽抬起有些飞红的脸,看着令狐辰的眼睛,认真说道:“江家是要儿臣绝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果秦凌羽真的年纪轻轻就注定无后,绝对会是他争夺皇位的道路上,非常有力的一击。
可令狐辰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秦凌羽没有回答,他握着令狐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中央。大家都是男人,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毯子,令狐辰也立刻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这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令狐辰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母后……”秦凌羽可怜兮兮地又叫了声。
“这个……这个……”饶是令狐辰演戏无数,事关男性尊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了。
“母后……”偏偏秦凌羽还不肯放过他,一声一声母后叫得让令狐辰竟然有些心乱如麻。
“这个……咳……有别人知道吗?”令狐辰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秦凌羽摇了摇头。
想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有别人知道,不管是对作为男人的秦凌羽来说,还是对作为太子的皇位争夺者来说,都是极其残忍而不利的。
令狐辰的手还被秦凌羽握着,放在那个关键的位置。他甚至都不忍心立刻抽回来,因为担心太过刻意而伤了秦凌羽现在想必已经十分脆弱的少男玻璃心。
“母后……”秦凌羽又低声轻唤。
令狐辰不自在地又咳了几声,慢慢动了动被秦凌羽紧紧握住的手指,安慰道:“没有别人知道便好,这事暂时先保密吧。只是……”他有点想不通,“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秦凌羽摇了摇头。
令狐辰觉得奇怪,他虽然无法纵向评估秦凌羽的武功,但是看皇宫中人,特别是江贵妃的手下对他似乎挺忌惮,怎么说伤就伤,还伤得如此准确的啊?!
他又慢慢动了动手指,试图不动声色地从秦凌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哪知指尖刚才移动,秦凌羽就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明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令狐辰。
秦凌羽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对令狐辰满是指控。
令狐辰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他不是没演过类似场景的戏,但是当时被太.监的是个成年人,拥有健全的理智和担当,是个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他能够勇敢地面对未来,承担后果。
可是现在他面前的,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甚至还声声叫着自己“母后”,平时也乖得很。
他要怎么安慰?
安慰他:少年不哭,站起来撸吗?
那估计秦凌羽能立刻受刺激过度狂性大发!
安慰他:人生还有许多别的乐趣吗?比如,登基做了皇帝,那就是天下在手,美人在怀了!
可只能抱在怀中,却看得到吃不到,估计秦凌羽会更伤心的。
令狐辰深吸一口气,终于想到了一个身残志坚,非常给力的人物。他觉得,这个人的事迹,或许能够安慰到秦凌羽,激励出他的斗志。
“我以前有个朋友……呃……”令狐辰组织了下语言,“他的武功天下第一。”
“谁?”秦凌羽眼前猛然一亮,问道:“南宫子越吗?”
南宫子越?令狐辰眨眨眼睛,那是谁?那些信里面好像没有姓南宫的人啊。
但是他又不好反驳秦凌羽,万一公认的武功天下第一真的就是南宫子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