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家的魅力所在。
可自从来了这里,他脑子里一直转的都是如何保命,如何适应下来,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糟糕。
却是忽略了,心里那份被藏起来的害怕和孤独,一旦被挖出来,光是想想,都要让人发疯。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庄夙颜揉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丝丝温度,让他的心跳加快了一点,却又无比平静。
那家伙……还有这么一面吗?还是说,因为自己是少主,所以才会这样做?
他呆呆地想着,竟是忘记了身后的疼痛。
邢帆带着大夫来后,庄夙颜便躲去了一边。远远听着那头大夫上药,少主杀猪似的嚎叫,心里一边想:堂堂男子汉,如何跟个姑娘似的如此脆弱。却又忍不住拽紧了拳头,有些想去看看的冲动。
——真的那么疼吗?早知道就不让石榴跟着他,另外派个个头高大一点的侍从,好歹关键时候还能接一下。
等到王师天南地北地想完了,那边也结束了。大夫出门,开了几个药房,邢帆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王师等大夫走了,才出来道:“如何了?”
邢帆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的脸色,“这……大夫说,少主不止有摔伤,还有别的……”
庄夙颜一愣,“什么意思?”
邢帆道:“大夫说少主的脉象是慢性中毒。”
“中毒?”庄夙颜脸色刷拉一下黑了,拂袖就往里走,嘴里道:“怎么回事!什么毒!”
邢帆紧跟上去,“大夫说还好还不严重,已经开了药方。”
胡小海趴在床上,见来了人,又把被子盖在身上,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庄夙颜往床沿边一坐,伸手去摸他的头,“除了摔伤,其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恩?”胡小海茫然,“没有啊?”
“没有哪里疼?”
“……”胡小海认真想了想,“倒是有时候……”
庄夙颜一下紧张地看着他。
“有时候肚子饿狠了,会疼。”
王师&邢帆:“……”
胡小海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肿么了?”
王师起身,摇了摇头,嘱咐邢帆,“你好生照顾少主,以后要交给少主的一切东西都必须经你的手。”
邢帆低头,“是。”
胡小海还在茫然,“到底肿么了?”
邢帆干脆道:“少主,你中了毒。”
“……”胡小海差点蹦起来,“你说啥?中了什么毒?会烂肚子还是会七窍流血?还有救没有?”
“少主放心,目前还不严重,大夫已经开了方子,少主只要好好喝药就能将毒素排出来。”
胡小海脑子里很不着边际地滑过一句:排出毒素,一身轻松。
顿时汗了一下。
王师也冷静下来,朝旁边坐去,道:“到底怎么回事?”
邢帆道:“大夫说,这种毒不是很厉害,日积月累恐怕也要三五年才看得出征兆,初期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很容易下在水里,饭食里,皮肤也能吸收。”
庄夙颜眯起眼,“水和饭食应该有专门的人每日验毒。”
而且他们还时常一起吃,自己中毒没中毒是完全清楚的。所以毒应当不是在饭食里。
那就是靠皮肤吸收了?
庄夙颜突然想到什么,“少主,每日洗几次澡?”
胡小海立刻道:“夏天一天两次,这些天是每晚泡个热汤。”
洗澡是胡小海的又一爱好,倒不是洁癖,而是泡热水澡实在太舒服。
想当年在宿舍总是急急忙忙赶时间,在家里也没有装浴缸。这里有这么大的木桶可以躺着靠着,还能撒花瓣(……),当然要好好享受!
要知道这种上好的木桶浴缸,放在二十一世纪好几千甚至上万才能买一个呢!
邢帆也反应过来了,要说没验毒的,肯定只有少主洗澡的热水。
难道是倒水的人下的毒?
他问道:“少主洗澡的时候可有在水里放过什么?”
“有啊。”胡小海点头,“放过花瓣,茶叶,醋……”
他搬着指头数,庄夙颜眉头抽了抽,“你是姑娘吗?洗澡放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又不是一次放进去,我是做实验啊。”胡小海还委屈了,“放东西怎么了,你们又没有浴盐,我还想下回试试SPA呢。”
庄夙颜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拍桌道:“以后这些东西都不准放!”
邢帆纳闷,“花瓣,醋,茶叶……不至于能下毒啊。”
胡小海啊地一声,“还有东方送的东西。”
两人同时看他,“什么?”
“不知道。”胡小海耸肩,“他一天到晚给我送东西,我没事就拿来用了。”
说着还道:“大概是什么美肤滋润保护皮肤或者美白之类……”
话没说完,庄夙颜就看向邢帆,“你去一趟东方府邸,带上大夫。”
邢帆点头,“是。”
胡小海这才后知后觉,“等等……你们难不成怀疑……”
庄夙颜道:“东方不可能害你,那对他来说没有好处。唯一的可能,是他自己被害了还不知情,又无辜连累了你。”
“你是说!有人给东方下毒,东方不知情,又转送给了我?!”
他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呀!!
☆、47·第四十五章
这回装病成了真病,胡小海却半点没有危机感,反而想去看看东方那倒霉货是不是比自己更糟糕。
庄夙颜拉住他,脸上满是不赞同,“少主!别胡闹!”
“这哪里是胡闹啊!”胡小海大声道:“有对比才有幸福感!亲,你幸福吗?你不懂!”
庄夙颜不管他满嘴火车炮,将他拉过来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这时候倒觉得自己这副“真王师”的面孔不太好做了,若是“假王师”,恐怕这人还能听进去几句。
这么想着,之前觉得不能更妙的想法又有些变味。虽然都是自己,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王师并没有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他板着脸道:“如今下毒的来源还没查清楚,若是打草惊蛇怎么办?”
“打草惊蛇?”胡小海莫名其妙,“打哪里的草哪里的蛇?”
“三大世家向来哪边都不靠,若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呢?”
王师不愧是王师,想得特别深远!
胡小海翻了个白眼,“不会这么狗血吧。”
狗血?
庄夙颜看他淡定的样子,“少主这是何意?”
“我是说,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个世界是阴谋阳谋,各种算计,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面面俱到。就打段子程他们来说吧,不也没想到过被我们骗了吗?有些事反而别去想那么复杂比较好。”
王师瞬间有些无语,心道:这事他们之所以算不到,还不是因为你异想天开,觉得本王师是假的,这才让我顺水推舟……
否则谁会想这么一出啊?!
王师一想到这事还觉得好笑,又觉得这办法简直是天来之笔,奇到不能再奇。也亏得是这人思维太过奇葩。
胡小海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表情高深莫测,心里不由毛毛的,想了想,道:“真不能出去?咱们偷偷的,偷偷的别让人发现。”
庄夙颜起身走人,“不行。”
“啧!”胡小海瞬间躺倒在床上,又小心地在屁股下头压了两床软被。边想着,这个真王师就是没趣得很,也不像那个假的好说话,也没有耐性。
他这边抱着枕头唧唧歪歪,却不知道那头东方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邢帆依然是伪装成小丫头的样子,带着大夫亲自上门。
东方听说是少主的贴身丫头来了,也没多想,让人开门请了进来。他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整个人蔫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毒的缘故,看着面色还真就不太好了。
邢帆让东方屏退了周围,关起门来说明来意,东方起先是愣住了,随即觉得不信。
“可能是误会吧?”说是这么说,还是挽起袖子,让大夫把脉。
屋里有一瞬的寂静,隔了会儿,那大夫起身行礼道:“东方少爷,恕老朽直言,少爷的身子已经不好了,中毒已深,已不是老朽能医治的了。”
此话一出,邢帆和东方都愣住了。
东方半天没找到声音,邢帆倒替他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这是慢性毒药,要三五年才会出现征兆?”
大夫看了一眼一脸惨白的东方,道:“敢问少爷,这两个月来,是否常常心慌气短,偶尔半夜心悸而醒,醒来就无法入睡,浑身冒虚汗?”
东方脸色更加难看了,不答话,只点点头。
大夫道:“这便是了。少主是开个方子便能排毒,只因他中毒未深,算得多了也不过两月时间,但东方少爷的脉象,却是毒已深种了。以老朽看,这毒在少爷身体里已潜伏了不下四年。”
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