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什么好玩儿的玩意,瞅着他道:“都说玦王都少主蠢笨,依本太子看,并不是这样嘛。这话说得有道理!”
他将腿收回来,那侍女便自动退去了一边。就见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往前俯身,神色一瞬有些说不出的阴郁,道:“那少主说说,本太子该如何让天下定下来?”
胡小海眨巴眼,心说我怎么知道?关老子屁事?
“呵呵……这个……太子若想,自然没有太子做不到的事。”
啪——
太子手里的茶杯被直接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胡小海一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没回神,身后突然出现两人,压着自己的胳膊就往地上按去。
庄夙颜在旁边道:“太子这是做什么?”
“本太子要如何做事,还需要别人教吗?”太子冷笑一声,“轩辕永逸,算起来也是咱们的堂弟吧。”
太子看向二皇子,“皇弟,你不是常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吗?”
二皇子皱眉,“是这样没错。”
“那正好了。”太子往后一靠,挥了挥手,立刻上前一个士兵,也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一根铁棍,泛着寒气似的,让胡小海忍不住抖了抖。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堂弟做了错事,做哥哥的自然要管一管,况且堂弟不也说么,本太子若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太子笑得有些诡异,眼底泛起愉悦的光,欣赏着胡小海惨白的脸色,一字一句,“连自家的事若都管不好,本太子还怎么定天下?怎么服众?”
他说完就一挥手,那棍子竟是要往胡小海身上打去。
“等一等!”庄夙颜急了,“不知少主是犯了何事?太子总得拿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再者臣正是负责教导少主的人,要罚,也该罚臣!”
胡小海一愣,随即猛然反应过来了。
太子找自己的麻烦不过随便找个理由,而真正的目的,是冲着庄夙颜去的。这人本就恨庄夙颜,三番两次坏他好事,太子这人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想来,无论是谋害王师不成,自己的手下又败得一塌糊涂,甚至被这人抓到自己把柄等等一系列事件,早就让太子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胡小海一想通这一层,立刻就开口,“太子说得对,家事是家事,家事和外人没有关系。”
庄夙颜猛地转头,狠狠瞪他,那眼神,简直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既然是家事,就跟王师无关。不过太子殿下,总得让我知道个理由。”
“理由你自己不知道吗?”太子悠哉悠哉,“你身为玦王都少主,丢下自己的领地和百姓不管,出走几个月音讯全无。本太子既身为太子,又是你皇兄,自然得好好教教你,怎样做一个好主子。”
他目光又看向庄夙颜,“当然,这事也有王师的错……”
“他没错。”胡小海立刻截了下来,“是我逼着他跟我走的,王师需要负责我的安全,无法违抗我的命令。”
“哦……无法违抗啊。”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就按律法,擅离职守者,打二十棍,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应该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四十棍。”
胡小海只觉得背脊一凉,甚至没来得及深呼吸一口气,就被狠狠的一棍击中了。
庄夙颜立刻就要冲过去,却被吉祥往前一挡。
二皇子也拉住了他,以眼神警告他不要乱动。
铁棍落下的很不留情,胡小海并不会功夫,虽然因为常年劳作也算皮糙肉厚,但这些日子被养得溜光水滑,整体来说不过是普通人一个。
手臂粗的铁棍砸在背上,简直像被人抡起来一百八十度大回旋摔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不过两三下功夫,胡小海已经意识模糊了,心里恍惚地想:不知道肋骨会不会断,又觉得处罚的办法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最简单粗暴的,那太子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别说是庄夙颜有功夫的人,就这么挨四十下恐怕也难过。如今就算打不到庄夙颜,揍一下自己出出气,也算是杀鸡儆猴。
呵呵。
会帮一个臣子挡灾的,想来除了自己也不会有别人了。希望太子别看出什么才好,不过依照他收集的数据,可能还以为自己是二皇子和王师的傀儡棋子,扔了也无所谓吧?
做少主做到自己这个地步的,真是太窝囊了。
胡小海迷迷糊糊地乱想,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跳,一会儿想到上辈子被老妈用拖鞋和衣架揍过,除此之外还没享受过VIP待遇;一会儿又想到如果就这么被打死了也痛快,说不定就回去了。
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留神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却是骨气得很,除了第一下叫了一声,之后一直一声不吭。
棍子砸在肉上的闷响回荡在屋内,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太子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本以为会看到类似痛哭流涕,或者受不了大吵大闹——最好是能把二皇子他们的阴谋抖出来才好。
只是没看出来这人还挺能忍,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落到旁边几人身上。
吉祥挡住了庄夙颜的脸,那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子看不见表情,却能感觉到极大的愤怒和杀气,二皇子脸色倒是如常,只是看着胡小海的样子,依然微微蹙了眉头。
等到第三十棍的时候,庄夙颜已经忍不下去了,他几次要甩掉吉祥,但吉祥却如鬼魅一般每次都能将他挡得刚刚好。
胡小海已经是半昏迷了,却奇迹般的依然撑着,从侧面甚至能看到他抖了一下睫毛,脸色白得不似人。
两个拉他的侍卫早就退开了,胡小海软软地瘫在地上,像团面粉被人随便搓来搓去。
不等庄夙颜发疯,二皇子开口,“皇兄,我看这样就够了。永逸知错了。”
太子懒洋洋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知错了吗?”
胡小海吐了口血,没能说出话来。
庄夙颜瞳孔猛地缩紧,拳头捏得紧紧的,早已经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痕。
“毕竟是玦王都唯一的后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不好跟父王交代。”二皇子道。
太子这才挥了挥手,看了地上不知死活的人一眼,“我累了,你们都退下。”
立刻有侍卫要来拉起胡小海,却被庄夙颜直接撞开。王师动作粗鲁,下手却极轻柔,仿佛怕手里的宝贝碎了似的,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起来。
“永逸?”他轻轻喊了一声。
胡小海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有那么一瞬,甚至不知今夕何夕。
他看了王师半响,才哑着嗓子道:“你叫谁?”
“小海。”王师鼻头有些发酸,抱着他往外走,“撑着,我马上叫大夫。”
胡小海哼了一声,微微斜过眼,刚巧看到举着棍子站到一边的侍卫,有气无力地道:“大侠……好身手。”
你他妈等着,等着老子一定回来报仇——这半句话他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直接晕过去了。
那人愣了愣,目光对上庄夙颜的,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那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死在庄夙颜手上。不过这只是错觉,因为庄夙颜很快抱着人离开了。
☆、104·第一百二章
二皇子不是没想过自家皇兄会找着理由来为难庄夙颜,可没想到是这么突然,这么让人毫无防备的时候。
到底是他高看了自己,还是高看了皇兄的耐性。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他坐在桌边,打量着庄夙颜阴沉的脸色——他和这个心腹交心不是一天两天,彼此都是值得信赖能托付生命的人,可他从来没看过庄夙颜这种表情。
复杂的,迷茫的,愤怒的又带着些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大夫说好好静养就没事了。”
军中大夫几乎是被庄夙颜一路拖来的,战战兢兢把了脉看了伤势,说好在骨头没断,不过恐怕伤及五脏六腑,得滋补一段时间,最好也别乱动。
庄夙颜只恨不能替少主痛,从大夫进门到大夫出门,他就一直坐在床榻边,握着昏迷中人的手,半刻也不愿放开。
听到皇子的说话,庄夙颜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连一向恭敬有礼地态度也被抛之脑后了。
吉祥坐在桌子另一头,摸着胡渣子看他们,“这人倒是有些骨气。”
庄夙颜脸色却不好看,他清楚地记得胡小海拦下了太子的意图,他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太子其实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找着理由罚自己,所以拿身边人下手罢了。
要说太子这个理由找得不可谓不妙,胡小海是玦王都少主,是皇家子孙,同时也算是他的堂弟,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堵的人一句反驳的道理都说不出来。
王师捏紧了手指,被掐出口子的掌心隐隐作疼。他却知道,自己这点疼,还不及少主身上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