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米娜因是典型的突厥姑娘,心中藏不住情与爱的,在与谌京墨相识的第三天就表达了对她的情意,即便她从未见过谌京墨的真实面容,也不知道楚玉的身世底细,可她还是勇敢而直白地表达了出来。
而谌京墨只是笑了笑,同样也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楚玉心中已有良人栖居,再容不下第二人了。这也是楚玉前来突厥的目的。”
随后她便道出了全部。
这次依旧,她同萨米娜因的对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尽力了。既要帮小祎解决她最担忧的突厥之患,又要让她可以毫无顾虑地陪我走……我确实有些自私了,可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谌京墨仰头看着帐顶的吊穗,目光之中第一次流露出几分的内疚与哀伤,一声叹息从她唇中溢出,“我该如何呢?我想让小祎放下一切,却又好似在逼迫她做出选择……我想让小祎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却害得无辜之人遭受牵连……是我自私了……”
“但我不会放弃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让我不择手段,任性到底吧。”
同样的一声叹息也从萨米娜因的嘴中叹出,谌京墨眼中的痛楚让她心疼,可她却说不出再多安慰的话,最终也只是在黑夜中归于沉寂。
谌京墨的不择手段最终也成功了,萨米娜因看着谌京墨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的感受。是若有若无的疼痛?还是淡淡环绕的悲伤?亦或是深埋心底的祝福?她不知道。她喜欢谌京墨,或者说是楚玉,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
但谌京墨的拒绝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她也接受了。
这就是突厥的姑娘,直白而率真,她不会强迫谌京墨,也不会为难谌京墨。而她能为谌京墨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谌京墨交换条件中的最后一项,就是——
那枚脱手而出的飞镖,和申时之约。
谌京墨早就找好了归去的地点,是南陈一处河谷中的小村落,平和简单而自然。在罗离那夜听到一切,转而宇文祎又知晓一切后谌京墨便没再多做停留。直接带着秦翎儿与安雅、凝雅离开了突厥,向着她们的目的地飞奔而去,只留下了马蹄下的尘土飞扬,和一个纤细优雅的背影。
剩下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萨米娜因究竟会怎么说,宇文祎又究竟会有何选择?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险棋最后到达的会是怎样的结局,她不知道宇文祎知晓一切后还是愤懑还是感慨,她不知道。但她必须要这么做,这是一场博弈,一场关于她的一生与宇文祎一生的博弈。
在这场博弈中没有赢家,也不会有输家,只有共生、共赢,或是双赔。
河谷中的日子果然悠闲而自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除了浣衣、抚琴、耕种、做饭便是站立在院前呆呆地眺望。
她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结果……
你问谌京墨,她会不会后悔?不会。无论是这场费尽心力的谋划,或是扯进局中的无辜之人,她都不后悔。
单纯的爱情,是两人的心意相通;而当爱情卷入了其他事情,天下道义,黎民百姓,或是亲情责任,那便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心意相通便可以概括的了,就成了一场博弈,一场无声,也没有赢家的对决。
在这场博弈中,局中的两人在不断地做着选择,是妥协忍耐,还是爆发拒绝,这决定着最后的结果,也决定着两人情感的走向。
没有人可以赢,因为一个人的开心便会是另一个人的喜悦;也没有人会输,因为一个人的悲痛一定会化为两个人一生的伤疤。
至于无辜卷入的人……谌京墨只能用战争来解释了,或是说自我安慰。她为北周解决了突厥之患,她不愿意卷入更多无辜之人,无论是萨米娜因还是其他将士。可在这个大局之中,所有人的得失都是平衡的。
她同萨米娜因是一种交换,互不亏欠;而两国的将士……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那么突厥问题的解决就十分的突兀而不合理。
一个南陈的平民女子为北周解决了突厥之患?南陈的江楚长公主诈尸,为自己的驸马、夫君、心爱之人,解决了突厥之患?突厥不战而降?
没有,都不可以。如果没有一个交锋的对决,宇文祎不会来突厥,不会来见她,不会付出代价,也没有解决突厥问题的契机。只有她来了,只有她和萨米娜因见了面,一切才可以顺理成章,将这个局圆得天衣无缝。
一天,两天……十天……
北周到南陈的路原来这么长吗?
半个月……一个月……
谌京墨感觉自己望穿了天空,也没有在远方看到那抹可以让她心动的身影……
这里是个偏僻而与世隔绝的小镇,她不知道宇文祎的“逝世”,也不知道宇文良的继位,更不知道有个人带着她的期盼与等待在朝她飞奔而来。
那个人最终选择了她,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选择了与她白头厮守,共度余生……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晨日,谌京墨敛了该洗的衣服要去溪水边浣洗。可当她的手扶上门边,她的心跳被一阵匆忙的马蹄声打乱了节奏,变得急促而紧凑……
她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连带着睫毛都在不住地抖动。
“吱呀”一声,她推开了房门……
阳光透过山上的叶片洒在她脸庞上,明明是白日,她却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只属于夜晚的星辰闪烁。
她的唇角不住地上扬,因为她听到了那人轻声的呢喃……
“阿墨……”
我在,我一直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坑填完了,后面的番外就会是公主宇文祎还有罗离秦翎儿的幸福生活了。当然还有王皇后和安雅凝雅的后续交代。
这两天不仅沉迷吃鸡还沉迷农药……好想沉迷托福……
第七十五章
河谷处的溪旁有四间小屋。两间在溪水南侧, 两间在溪水北侧。北侧中的一间离其他三间稍微远些, 在山谷的半山腰处, 周遭是竹林环绕, 环境更加的清幽静谧。
那是王诗尔在河谷中的居所。她一个人住在那里,每日的生活也不外乎浣衣、读书、抚琴、下棋。到这里没两天她就在竹林里碰到了一直受伤的小鹿。小鹿的腿断了, 看起来像是被狼虎一类的凶猛之物咬伤至此,拼命奔跑, 才逃离了那里, 被王诗尔遇到。
小鹿的眼睛湿漉漉的, 王诗尔心中一软,直接俯身将她抱起, 找来了罗离为她医治。从此, 在这如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河谷生活中,小鹿成了她人生中的一部分。
离她最近的那间小屋,同样也位于溪水北侧的那间, 是宇文祎和谌京墨的屋子。因为她们的屋子离其他三间小屋都很近,所以大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来她们这里蹭饭, 或是来这里做饭。毕竟……安雅可是不敢蹭谌京墨的饭的。
她们的对面, 溪水南岸那两间小屋, 一间显然是安雅和凝雅的。而另一间……
自然就是罗离和秦翎儿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这两个人第一次知道时表情竟然出奇的相似。秦翎儿眉头上扬,死死地瞪着谌京墨,仿佛谌京墨说的话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我……你是不是故意的谌京墨?”没有了身份的限制,秦翎儿与谌京墨的对话愈发得直白而犀利。
“是, ”谌京墨眉眼笑成了一弯新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你舍得她和凝雅一起住?或是和……安雅?我若是不这样,你岂不是还要怪罪于我?真是口是心非呢……”
秦翎儿被她说的脸腾得一下飘起了红云,“你!谌京墨你等着!我是不会和罗离住在一起的!”说罢,她愤然地甩上了谌京墨的屋门,逃也是得飞奔回了自己的小窝。
说是这么说,可她不和罗离一起住能和谁一起住?王诗尔这个选项没人会考虑,除了宇文祎,亦或是罗离;倒不是安雅、凝雅不愿意同她住,就是谌京墨说的那个理由,罗离和别人同住,她打心底里是有些舍不得的。
可为什么舍不得?可能因为罗离医术好,长得不错,做饭也好吃吧。
等到宇文祎三人到来后,宇文祎毫无疑问地进入了谌京墨的小屋,王诗尔施施然地向山坡走去,而罗离……站在溪水旁一脸呆滞。
她是谁?她在哪?她又该去哪里?
难道她要露宿街头,就睡在草地上?
就在她发呆愣神的时刻,秦翎儿不乐意了。广袖中的手指攥成拳头,紧咬着下唇一跺脚,脸颊上仿佛带着天边的火烧云,粉粉嫩嫩的,“你个笨蛋,怎么还站着,进屋啊!非要我来请你吗!”
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了,带着些不敢置信,罗离的手指着自己,“我?同翎儿姑娘……住在一起……?”
“怎么?我配不上你吗?”感觉此话颇有歧义,秦翎儿连忙补充了一句话,“配不上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连忙摆手,罗离连声解释道,“不不不……是,是罗离实在不敢叨扰翎儿姑娘……不如,不如……我还是去找王皇……王夫人吧,姑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