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你躺下 (深海手术刀)

　　
　　“易谦！我……我人笨，不会说话，你听了别生气……易柏啊，她已经去了，你就让她安心的走吧！她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也会很伤心的！易谦？你听得见吗？”
　　
　　“易谦……我、我现在抓着门把手呢！不知道房间消失的时候，我会不会跟着一起消失！……但我更希望我能阻止它消失！……求求你出来吧！别这样……”
　　
　　“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死不能复生呀！你跟着她去只会让她更加伤心的！”
　　
　　“呃，那个，我不是想骂你！对不起……我……拜托你出来吧，你都在里面呆了大半天了……你、你不饿吗？哦，对了，你的肩膀痛不痛？拿点冰块敷一敷啊！快点出来，拿点冰块！……呃，用这种方法骗你出来是不是太笨了？呵呵，你肯定不会上当吧……不过，真的，敷一下会比较好。这个该死的房子里什么药都没有……你一定很痛吧……”
　　
　　芝士大叔盘腿坐在易谦门前，手里拿着一叠纸条，看两眼，朝里面喊两句。
　　
　　齐烟客坐在他身边，唰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字，然后哗啦一下撕下来，递给芝士大叔。
　　
　　又拿到新的字条后，芝士大叔只看了一眼就脸红了。
　　
　　“呃、这个……真的要这么说吗？”他声弱蚊蚋，脸红得像火龙果，“太、太露骨了吧？”
　　
　　齐烟客鼓励地看着他。
　　
　　“好、好吧……”芝士大叔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再次敲敲易谦的门。
　　
　　“易谦啊……你、你不用出来，你就在里面吱个声行吗？我快急死了……你就吱一声，让我知道你还活、呃，你没事，让我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就不吵你了……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
　　
　　芝士大叔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靠在门板上，支支吾吾地道：“我现在……难受得很。一想到以后可能都看不见你了，就觉得……唉。对了，你知不知道，其实顾昂是同性恋来着……”
　　
　　正端着冰块上楼的顾昂听见这句话，立刻恼怒地瞪了齐烟客一眼。
　　
　　齐烟客撒娇似的扯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只是为了骗他出来嘛。”
　　
　　微秒看到大家都坐在地上，便也欢天喜地地坐下来。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好奇地看着大家。
　　
　　芝士大叔回头看见顾昂，也有些不好意思。顾昂连忙摆手道：“你继续，别管我。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敷冰。”
　　
　　芝士大叔点点头开始脱上衣。停了下来要再次开口就更加艰难，他舔了好几下嘴唇，纽扣都差点给他拧下来，这才羞羞答答地说道：“你说……同、同性恋……是不是会……传染啊？因为我、我……呜！”
　　
　　冰块敷上肩膀，肿起的关节处立刻传来尖锐的刺激与疼痛。芝士大叔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吓得顾昂差点把冰块丢了。齐烟客又迅速写了个小字条戳到芝士面前。芝士大叔一愣，然后朝着门里大声道：“啊没事没事，我在敷冰块呢！哎呀，真爽啊！一下子就不疼了！易谦，你也出来敷一下吧！”
　　
　　顾昂无语地看着疼得嘴角都抽起来的芝士大叔，对齐烟客小声道：“这么傻的陷阱，易谦会中招？”
　　
　　齐烟客笑了笑：“笨蛋大叔挖出来的笨蛋陷阱，易谦再聪明也会往里跳。”
　　
　　顾昂还是一脸狐疑。齐烟客笑而不语，低头飞快地写着，等芝士大叔一念完就迅速递过去，并示意他之前那张不用读了。
　　
　　只见芝士大叔抓着字条，脸上开始滚汗珠，连耳朵根都红了，整个人像只被烫熟的大龙虾。他舔了好几下嘴唇，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僵硬地说道：“不、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以为人老了就、就不会……啊哈哈，我果然是大叔了啊！我从来没想过……才认识两三天的人，我居然会……”他实在说不下去，只好往门上一撞，闭上眼，咬牙切齿地吼道，“易谦！你出来行不行！我不想你死！”
　　
　　顾昂又被大叔吓了一跳，手里的冰块都差点滑掉。他回头看了齐烟客一眼，却发现后者一脸的惊喜。
　　
　　“不错嘛大叔，都学会原创了。”齐烟客微笑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原创？！
　　
　　刚才那段羞答答的告白是大叔原创？
　　
　　不对啊他明明有照着念……看来只有一部分是原创？
　　
　　从哪一句开始的呢……
　　
　　顾昂默默按着冰块，好奇不已。
　　
　　就在此时，门内终于传出了声音。
　　
　　“走吧，别再烦我了。”
　　
　　无力的，淡漠的声音。
　　
　　顾昂一愣，齐烟客则是眯了眯眼，飞快地写着台词。然而芝士大叔却用力地捶了一下门，跳起来大吼道：“混账！别再任性了行不行！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就发泄一下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寻死！生命有多重要！怎么可以随便不要了！你再不出来，到时候要后悔都来不及！快出来！”
　　
　　门里没有丝毫反应。
　　
　　“……啊。”齐烟客失笑，放下笔道，“大叔爱上原创了。”
　　
　　微秒专注地玩着盘子里的冰块，顾昂索性把自己手里那两块放回去给他玩儿，然后好奇地朝本子瞟了一眼：“你本来打算让他说什么？”
　　
　　齐烟客却立刻合上笔记本，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顾昂立刻想起上回看见的果体围裙，脸上一阵发烫。看他那样子显然本子上又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看的好。
　　
　　此时顾昂突然想起闭门不出的还有一人。他走到宫鲤房间前，敲了敲门，唤了一声。
　　
　　“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尖叫。
　　
　　微秒忽然抬起头。掌心的冰块滑落，砸回盘子里溅了他一手冰水。
　　
　　顾昂叹了口气，只好重新回到齐烟客身边。
　　
　　“……要我帮忙吗？”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笔记本，“虽然我很不想理她……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哄她开心。”他顿了顿，缓缓道，“我去道歉也可以。”
　　
　　顾昂笑着推了他一把：“我有这么窝囊吗？哄女孩子还要你写剧本？”
　　
　　“对不起。”齐烟客微笑地举举手中纸笔，“写顺手了，停不下来。”
　　
　　之后，无论大叔怎么敲门，易谦都不理他了。大叔砰砰砰砰敲累了，只好气呼呼地坐下来，抓起冰块往肩上抹。水珠凌乱地在他赤裸的上身流淌，微微凸起的肌肉看上去相当性感。
　　
　　“过会儿再来劝他吧。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顾昂安慰道。
　　
　　芝士大叔低着头，喃喃道：“臭小子，好歹拿盘冰进去啊……”
　　
　　顾昂一愣，下意识地看了齐烟客一眼。
　　
　　齐烟客无辜地眨眨眼：“是他自己入戏了，和我无关。”
　　
　　顾昂若有所思地看了大叔一眼，恍然大悟。
　　
　　下午五点半。餐厅。
　　
　　八人长桌如今只剩四人入座，一张椅子在撞门的时候砸碎了，还有三张空荡荡的，让人看了都难受。
　　
　　芝士大叔臂膀连背地肿了，估计易谦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顾昂担心他伤到关节和肌肉，当然不会让他做饭。晚饭是齐烟客做的，味道虽然比不上芝士大厨，但好歹不是黑暗料理。
　　
　　芝士大叔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然后开始往另外两个碗里盛饭，显然是给宫鲤和易谦留的。
　　
　　“我来吧。”顾昂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饭勺。
　　
　　“没关系！”芝士大叔感谢地笑了笑，“我的手又不是废了，还能用！”
　　
　　顾昂只能看着他准备好两份饭菜，看他坚持，便只接过了宫鲤那份。两人端着饭菜上楼去，楼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餐厅里只剩下微秒齐烟客两个人。微秒捧着餐巾，正在认真地擦着嘴。齐烟客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个乳白球灯。
　　
　　球灯内部出现了更多状若血丝的污迹，整个球体像是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蛛网。
　　
　　“其实我早就猜到倪安是怎么死的了。”齐烟客盯着球灯，淡淡道。
　　
　　微秒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齐烟客慢慢地望向微秒：“至于易柏，大概也……”他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还真是，跟我的书好像啊。”
　　
　　微秒仍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齐烟客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那神态温情得好像在逗弄自己的小儿子。
　　
　　“小东西，告诉我，易谦的房间是不是不会消失？”
　　
　　微秒歪歪脑袋，想要躲开他的手指。晃晃脑袋，齐烟客还是轻轻地捏着他。于是他放弃了，一脸无奈地瞪着齐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