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鬼畜千斗微微一挑眉,“本王倒想听听看,我神裔国究竟有何弱点。”
“神裔国之所以能屡战屡胜,那是因为神裔国的兵力足够强悍,又有神职者支撑。就前方战事而言,神裔国的确是势不可挡。可若要说到这后方……”
慕长歌摇摇头,表示颇不认同,而后继续到,“神裔国征服的国家不少,但由于战事推进速度太快,收服的国家并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去好好管理和发展。一块土地,并非说你打赢了,这块土地就是属于你的了。你必须想办法让这块土地在你的统治下变得富饶安定,民心所向才表示你真正地拥有了这块土地。目前被神裔国攻下的城池,虽然战事已然平息,但生活却并未安定,根本担负不起前方战线补给所需。若是每每遇到补给不足的情况,就由国库开销或是提升税收。长此下去,国库必当亏空,百姓必当不满。这样一来,收地怕是就要变失地,后方就会转变成前方,到时……”
说到这里,慕长歌停了下来。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即便他不说,想必众人也都明白了。
慕长歌的分析简明扼要,直指问题核心,说得众大臣是无言以对。
其实,慕长歌讲的这番道理,并非是深奥难懂,甚至可以说只是些基本的治国之策。
只是,人有时候总是容易陷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境地。尤其是这其中还牵扯到权势利益,这“懂”也就变成了“不懂”。慕长歌没有这些牵绊,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做个明明白白之人。
如果说之前慕长歌献计那一次让鬼畜千斗看到了他非凡的军事才能,那,这一次他便就是毫无疑问地像鬼畜千斗展示了他通透的治国之道。
鬼畜千斗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里闪过了一道光,看着殿下的慕长歌,不由暗暗到,这样的你如何不让人在意?
慕长歌静静地看着鬼畜千斗,其实他看不太清楚此刻鬼畜千斗的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但是他隐隐约约似乎能感受出鬼畜千斗目光里投来的满意。
片刻后才听到高台上的鬼畜千斗用着略带几分高兴的口吻道,“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暂停战争,专心收复之地的统治和安定发展。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下官以为暂时地修生养息不但不会影响最终的战争进度,反而还能为神裔国将来的胜利奠定好坚实的基础。若是不顾眼前隐隐出头的矛盾,而执意勉强开战,不久的将来,神裔国恐怕会迎来失败的局面。”
虽然慕长歌只是实话实说,单纯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但他面对神裔国文武百官以及鬼畜千斗的面,言辞里竟然丝毫没有任何掩饰和忌讳。
这样的魄力和坦然让人不得不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原本因为慕长歌的净官出身而对他颇有些不齿的众多位大臣,也渐渐从内心深处抛开了身份忌讳,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男子。
鬼畜千斗并没有即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俯视着座下的众人,缓缓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这还需多言吗?
众臣都闭了嘴,没有再说任何话。
“既然如此,诸位大臣知道该如何做了?”鬼畜千斗沉而缓地说到。
满朝文武皆跪了下去,叩首道,“皇太子殿下英明,莫邪王爷英明。”
舜宇绛月目不转睛地看着慕长歌,他原本以为慕长歌只是个个性有些奇怪的奴才,没想到……舜宇绛月心下喃喃到,他竟然有如此智慧和手段?
这样想着,舜宇绛月不由偏头看向身侧的鬼畜千斗,只见他双眼紧紧地缠着慕长歌,嘴角带着似是欢喜又似是满足的笑意。
舜宇绛月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心里了然到:
原来如此!
原来莫邪在意的并不仅仅只是个古里古怪的人,还是个如此有才干的人。
有那么一刻,舜宇绛月竟觉得这样的慕长歌即便是站在鬼畜千斗身侧也丝毫不会逊色。
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舜宇绛月苦笑了,他认输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百官退朝,只是慕长歌依旧站在殿中没有离开,他在等鬼畜千斗。毕竟是一道来的,理所当然地应该一道回去。
鬼畜千斗分明知道慕长歌是在等他,他却没有即刻走下高台,而是转身靠近舜宇绛月,极暧昧地笑道,“本王多日未去看你,你可有想本王?”
也不知是鬼畜千斗故意,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意这样的事情,说着如此暧昧地话语竟然丝毫没有压低音量,连台阶下的慕长歌都一同听得清清楚楚。
慕长歌一愣,随即就明白鬼畜千斗这话里头的意思。没有犹豫,他就这样站在阶下对着高台上的鬼畜千斗到,“若是王爷还有其他事情要办,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舜宇绛月正因为鬼畜千斗的话而显得有些局促,犹豫着是否该如实回答,却被慕长歌的那一句话给怔住。他诧异地望向殿中的慕长歌,心下惊讶道:
“我”?
他竟然在莫邪面前自称“我”?
想着,舜宇绛月不由转眼望向身侧的鬼畜千斗,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因为慕长歌的那一句“我”露出任何不一样的神情,仿若早已对慕长歌这样的称呼习以为常。
虽然在方才舜宇绛月就已经知道了慕长歌在鬼畜千斗眼里是不同的,不同于他自己,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鬼畜千斗宠幸过的人。也明确地了解了,自己是不可能赢得过慕长歌的。
但是……
舜宇绛月心下还是涌起了一阵痛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在你心里变得如此独特了?你是否已经因他而改变了?从不曾让任何人走进过心里的你,是否已经察觉到内心的那块空地已经有人偷偷搬了进去?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地选择?是你,让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第二十五章 失控(一)
鬼畜千斗丝毫没有注意到舜宇绛月眼神里的哀伤和嘲讽,直直地盯着慕长歌,一字一句地问道,“身为本王的人,竟然打算不等本王独自先行离去?”
虽然看不太清楚,慕长歌还是瞥了一眼舜宇绛月,应道,“接下来的事情,王爷应该用不着我吧?”
“若是本王命令你等呢?”
“这可就难办了!”慕长歌微微皱起眉,露出犹豫的表情。
看着这一问一答的两人,舜宇绛月再一次苦涩地笑了,暗暗自嘲到,我明明就站在你身边,与你不过一步之远,你却仿若身在天涯遥不可及;他明明站在台下,与你相隔几丈,可你眼里心里看的全都是他。
慕长歌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忽然仰起头来,对上高处的鬼畜千斗。细长的双眼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笑容粲然,道,“王爷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厌其烦地再说一次,这一次,我请求王爷千万不要再随便就忘了。”
这样说着,慕长歌正了正神色,严肃而大声地宣告到,“我,慕长歌,不是莫邪王爷的奴才,也不是莫邪王爷的属下,我是以‘合作人’的身份呆在莫邪王爷身边。于公,莫邪王爷可以肆意地吩咐我,我绝无二话;于私,抱歉,从与不从全凭我个人喜好。”
说完,慕长歌一拱手,道,“所以,抱歉!即便是王爷吩咐我等,我也决定现在就走。”
看着这样借着鬼畜千斗对他的“独特”而说着既任性又妄为的话的慕长歌,舜宇绛月忽然心生厌烦,恼道,“走?你走得了吗?若是当真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远到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莫邪面前最好。”
慕长歌一愣,有些惊讶地望向舜宇绛月,他没想到舜宇绛月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不用看得清楚分明,他也能感受到舜宇绛月眼里传来地强烈怨恨。
慕长歌的的确确是个感情糊涂的人,但却不是笨蛋,他还不至于蠢到听不出舜宇绛月这话里头的意思。
尽管不情愿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但慕长歌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分明就是个惹人厌遭人怨的“小三”。
无论是舜宇绛月还是沙耶絮,他们对鬼畜千斗都是真心实意的。虽然鬼畜千斗毫不在意甚至践踏着他们的真心,只当他们是众多床伴之一。
可……
慕长歌在这一刻还是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鬼畜千斗宠他纵他,他虽然一直在拒绝鬼畜千斗,却也一直在享受并利用着鬼畜千斗对他的这份“与众不同”,完全忘记了真心为鬼畜千斗付出的人。
“皇太子殿下!”鬼畜千斗突然厉声到。
舜宇绛月身体一震,鬼畜千斗的怒意是如此地冰冷,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皇太子殿下,”慕长歌忽然间也开了口,“您怨恨下官的心情,下官十分清楚也十分明白。不过,即便您再怎么怨恨也毫无用处。一如皇太子殿下所言,下官‘走不了’,无论如何,下官如今也没办法离开莫邪王爷。但是……”
慕长歌停了下来,握着拳头,皱着眉,厉声道,“皇太子殿下此刻地痛苦都是您自找的,怨不了下官。您明知眼前之人对您没有真心,您却义无反顾地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既然这是您自己做出的选择,您就必需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和痛楚。就算您如今因为下官而倍感痛苦,下官也丝毫不会有任何罪恶感,更加不会对您施以同情。真正能够让皇太子殿下永远摆脱这份疼痛的方法,您很清楚不是吗?明明知道该怎样做,却依旧选择继续痛苦下去的人不正是皇太子殿下您自己吗?您当真以为下官的消失就能解决您的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