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哲峰没想到徐江山会突然宣布出柜,现在还把他自己的恋人带房间去谈话了。于哲峰想着,整个人情绪很低落,虽然手上在收拾着碗筷,但是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徐江山的房门。
这厢,徐江山把林浩带进了房间,示意林浩坐下后,沉了沉气,“浩子,我找你,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浩抬了抬眉道:“什么事,你说。”
徐江山啧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不是在S大任教嘛,我打算去旁听几节国贸课,我现在在征求你同意呢。”
“你想上国贸课?怎么会突然想这样?”
“我有一些私人的理由,一定要去上课,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徐江山咬了咬下唇,低声叹了口气:“另外……我还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和峰子的事。”
林浩怔了下,迟疑道:“想说什么”
“浩子,其实……我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你和峰子之间的事,我不该多事的。不过,作为你们的朋友,我是真心真意的希望你们两个白头到老,呵呵,虽然说法俗了点,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浩子,虽然你平常看着很软很嫩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是心气儿高,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对人对事,只要一旦有人打破你的底线,你随时随地都会抽身而出,不留余地,哪怕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你对感情也是这样的,对不对?”
林浩眉头微蹙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徐江山偏了偏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相信人的相处是要讲缘分的。你看,我们三都是Gay,我和峰子认识的时间比你长,也比峰子更早的认识你,可偏偏最后走到一起的人,是你们两人。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这说明你们两个有缘分……人活着,想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是我们这类人呢。浩子,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珍惜眼前人,活在当下。”
林浩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
徐江山笑了笑,道:“你啊,有时间就多和峰子沟通沟通,谈恋爱呢,其实也要讲谋略的,你不能事事顺着他。说真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我给你出主意。相信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浩抿唇笑道:“好,这是你说的。”
徐江山莞尔一笑,看着林浩道:“一定要幸福……”
徐江山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沉重,想到明天是周五,有国贸课,便转移了话题,和林浩说了明天去听课的事。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以前的教授,还有一些同学,不知不觉,就聊了挺长一段时间,完全忘了屋外的于哲峰。
于哲峰收拾了厨房之后,就一直坐在小厅里等。他看过表了,从林浩他们进屋开始算起,这都进去半个小时了。他想不出两人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的,关键还是,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
于哲峰很忐忑,一直不停的看时间,差点都失去耐性了。他真的很想马上冲进去,把林浩扛出来,马上回家……
于哲峰身子忽然一顿,他刚才想的是……把林浩抢回来。这个念头,让他忽然间明白自己不安的是什么了。
于哲峰忽而低笑了一声,敛了敛心神,就耐着性子在屋外等,没多久,林浩和徐江山两个人就一起走了出来了。
于哲峰笑了笑,迎着他们走了过去,直走到林浩身边,牵起了林浩的手,道:“你们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徐江山扫了一眼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嘴角弯了弯,道:“好了,峰子,找时间我们也聊聊。我妈今天受刺激了,我想陪陪她,今天就不留你们两个了。”
于哲峰和林浩对视一眼,而后道:“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和干妈好好谈谈。”
徐江山但笑不语,送走了林浩他们之后,就搬了张椅子,在他母亲门外喊了半宿的“妈”,直到他妈受不了他的魔音,冷着脸开了门,让他滚回去睡觉才算完。
第二天,徐母煮了早饭,就下楼去开门做生意了。徐江山吃过早饭,腆着脸凑到他母亲跟前,他母亲只冷着脸,不搭理他。
徐江山闷得慌,想到下午要去S大,索性就出去走走,下午再去上国贸课。他和徐母报备了下,拿了手机和钱夹,在徐母忧虑的眼神下出了门。
徐江山从家里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恰巧公交站边上有一个小花店,忽然想到去一个地方了。
一个小时后。
徐江山捧着一束紫罗兰下了计程车,抬眸扫了一眼,这座独立于郊区的墓园。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进了墓园,直直的走到D区,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那一座墓碑,犹如记忆中一样,碑上的女子,微扬着嘴角,浅浅地笑着。
徐江山心头一紧,张开口一个“妈”字差点脱口而出。他敛了敛容,弯下腰把手中的紫罗兰放下。在何嘉文的记忆里,他母亲最爱的花,原来是紫罗兰。
徐江山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女子,竟有种想哭的冲动,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思念和怀念。徐江山想不到,何嘉文的记忆,竟然可以影响他这么深。不过,他以前附在何嘉文的身,现在又拥有何嘉文的记忆,怎么算,他都算得上是吕慧慧的半个儿子。
徐江山想着,慢慢地跪了下来,给吕慧慧拜了三下,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半响,低低的喊了声:“妈……”
末了,徐江山站了起来,轻叹了一声,对着墓碑道:“我要走了……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他说完后,莞尔一笑,转过身。
徐江山低着头,走出了墓区,漫步在青石小径上。在他前方,有个身材高挑的人,慢慢地向着墓园深处走来。
徐江山心情有些沉重,抬眸间看到已经快到近前的人,整个人身子突然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两只眼睛定在那人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他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重复着呐喊那人的名字。
——张贺。
徐江山秉着呼吸,看着张贺走近,然后擦着他的肩,一直向前走去。
徐江山木木的转过身,他刚才见到张贺看向自己了,但是没在他脸上停留,就漠然的收回了视线。
徐江山眨了眨眼,张了张口,很想叫住人,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张贺这个时间出现在墓园本身就很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
徐江山想着,脚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H区。徐江山看着张贺在一座崭新的的墓碑前停了下来时,心头一震。
徐江山只觉得脚步很沉,但还是抬起脚,一步一步的向着张贺靠近。
张贺偏头看了徐江山一眼,眼眸微垂,随即又收回了视线,神情淡漠的看着墓碑,整个人如一尊雕像般,伫立在墓碑之中。
徐江山走到离张贺一步远的距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还有那上头刻的字,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H区4排3号。
这个墓碑,曾经刻着的名字,是徐江山。而如今,是何嘉文。
何嘉文,死了?
90蝶梦庄周/008
徐江山手脚瞬间冰凉,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呆滞的看着墓碑,时间好像也凝滞了似的。
徐江山感觉连投射在身上的阳光,都是寒冷的。脑海中清晰的想起,那夜“他”站在雨中,遥遥的望着那扇熟悉的窗,只为求一个答案。雨是凉的,当手脚都冰凉了之后,整颗心也跟破裂了一样,再也拼凑不齐。直到天明,阳光照下来,就好像现在一样,只有寒冷,全身没有一个角落存在温度。他抬起头,迎着阳光,轻轻地笑了下,然后闭上眼,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徐江山无比寒颤,这样的感觉他经历了三回。第一回是他中枪之后,躺在手术台上,濒临死亡。第二次,是张何一刀扎了自己的要害,躺在张贺怀里,心脏好像也停止跳动了。第三次,是现在,此时此刻,感受到那夜何嘉文冒雨在张贺租房楼下等待时所经历的。
徐江山记得自己当初中枪之后,抢救未遂,死了之后,才附身于何嘉文身上的。如今,他一觉醒来,竟然在那场手术中活下来了,获得了新生。可当初活着的何嘉文,如今成为一坯黄土,在这世上消失了。
徐江山觉得自己又死了一回似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只剩下灰白。
徐江山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灰暗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随后,偏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缺乏面部表情的男生。
张贺……是来看何嘉文的,这点毋庸置疑。他不是何嘉文,但是看到张贺会出现在这里,他心里却莫名好受了些。可同时,他也意识到,张贺对何嘉文并非没有感觉,否则张贺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他曾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张贺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