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笙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她,口里却说:“对不起,悦颜在里面,不方便,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这句话,比起刚才那一声称呼,更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剑,直直的刺入她的心脏,让叶从伊痛得透不过气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寒笙。。。”她抖索着嘴唇,下意识的想要哀求,却像是突然失声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寒笙仍然没有看她,只是缓缓关上了房门,那道冰冷的铁门,就这么将她阻隔在外面。
叶从伊不知自己怎么进的电梯,怎么下的楼,她像一具孤独的游魂一般,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游荡,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往下掉。
心里只是冷,冰寒彻骨的那种冷,还有如窒息一般的疼痛。
为什么要这样呢?让她称呼曹太太是自己的意思,让她跟悦颜在一起还是自己的意思啊。
叶从伊深深憎恨着自己的反应,却仍是阻止不了的心灰意冷起来,真相是什么她无力去想,孟椿的话也被她暂时抛到了一边。她只知道,她心里钟情已深,时刻思念着的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她,她全部的心神,此刻都被伤痛占据着,并且无法摆脱。
“吱呀”,随着一声轮胎跟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尖利刺耳的声音,一辆出租车一个紧急刹车,在她的前面停了下来,司机被唬了一跳,怒容满面伸出头大吼:“你走到哪里来了?会不会看路啊,没长眼吗!”
汽车射出的雪白的光束,还有司机的一声怒吼,让叶从伊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看了司机一眼,突然飞快的走过去,拉开了出租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司机的意料之外,他回过头来看她,傻眼的说:“你。。。你干什么?”
“师傅,送我去个地方。”她含着眼泪对司机吩咐着,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荷娜的号码。
荷娜很难得的居然在自己家里,而且据她所说,这几天她都呆在自己家里,叶从伊没有问原因,她只是庆幸她现在一个人呆着,因为此刻,她急需一个自己信任的人陪在身边。
凌乱的头发,呆滞的眼神,苍白而憔悴的美丽脸庞,以及满脸的泪水,荷娜从不曾见过叶从伊如此狼狈的模样,而叶从伊也并没有察觉到荷娜看她时复杂的眼神,那不仅仅有惊讶,有心疼,还有一点点躲闪,一点点别的什么。。。
一进门,她就扑在荷娜肩上放声大哭,荷娜没有问她任何话,只是将她带进了卧室,拧干了一块热毛巾递给她,然后坐在床边默默的陪着她。
从来没有这么心痛的感觉,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眼泪流干才能得到解脱,叶从伊哭了许久,才缓过气来,荷娜一改往日的性格,拿着热毛巾,只不声不响的为她擦拭着泪水。
“荷娜,我跟寒笙。。。”
这个名字一出口,荷娜的动作立即停顿,紧张的望向她。
叶从伊被沈寒笙的态度所伤,发泄了半天,这时才回复了一丝理智,哽咽着说:“荷娜,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我以前可能认识寒笙。”
荷娜身子一震,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一下。叶从伊忍住心里的痛楚,将这次在机场碰到以前的同学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荷娜。
“荷娜,你也许会觉得不敢置信,但我跟以前的同学就真的这么偶遇了,她告诉我的,跟我父母讲的有很大出入。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回想这么多年发生的种种,我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为什么我失忆的六年,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为什么我父母总是怕我回去,为什么云俊对我们的事情总是一笔带过,为什么。。。”
“荷娜,我想找到我另外一个同学,我有她的地址,她的电话号码。”叶从伊眼里的恐惧之色越来越浓,突然一把抓住荷娜的手:“但是我心里,其实已经相信孟椿的话了,我有一种预感。。。荷娜,我很怕,怕我爸爸妈妈在骗我,而我跟一个根本不是我的恋人,我的未婚夫的人结了婚。还有,我更怕的是,我跟寒笙。。。我跟寒笙。。。”
荷娜咬着唇不作声,叶从伊并没留意到她的神色,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荷娜都不为这件事感到惊讶,只是喃喃的说:“那种命定的感觉。。。如果我跟她。。。荷娜,我会崩溃的,我真的会崩溃的。。。”
荷娜看着她,突然低声说:“从伊,但是你想找回六年的记忆,找回真正的自己,对不对?”
“是的。”叶从伊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是的,哪怕它会让我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但那总比欺骗好,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的欺骗。所以荷娜,我需要你的帮助,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新加坡找盛芳,好不好?”
荷娜不回答,目光却渐渐往左移,一直移到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定格在那个地方,良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从伊,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放在我这里有两天了,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它交给你,可是总下不了决心。”
“什么东西?我会有什么东西在你这里?”叶从伊见她脸色凝重,一怔之下,下意识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从伊,这样东西,会让你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会让你憎恨很多人,甚至会让你有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荷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蓝色的日记本,她回过头来,将这个本子递给叶从伊人,双手同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恳切的说:“但是从伊,请你相信,你至少还有我这个朋友,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多么残忍的事,请你一定不要因此而感到绝望!”
☆、第 51 章
8月20日
来到九中的第一天,满目陌生的校园,满目陌生的面孔,有点怯然。
都高三了,我是不愿意换学校的,尤其是这种尖子生云集的学校,可是妈妈执意要这样。
班主任姓武,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十分凌厉,仿佛一眼能窥破人内心的秘密,让人望而生畏,但他给我介绍我的同桌时,那一瞬间目光却变得柔和下来,后来我知道了原因,我的同桌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
沈寒笙,我挺喜欢这个名字。
班主任向我介绍她时,她端端正正的坐着,我倒是忍不住侧过头打量了她几眼。我看不到她整张脸庞,只是觉得她脸色很苍白,可她身上的穿着却实在有点过于寒碜,简直好像不是跟我们生活同一个时代,在所有的同学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正觉得奇怪,她突然侧过头来,轻声说了句:“你好,我叫沈寒笙。”
我当时的脸庞应该有点发红,心里却由衷惊叹起来,很好看的一张脸,很漂亮的一双眼睛,让人联想到清澈透明的泉水,当她的眼神扫向我时,我竟然感觉到心微微一颤,非常奇怪的感觉。
九中的第一天,就记住了两个人,新的班主任,还有我的新同桌沈寒笙。
8月30日
来到新环境也有好些天了,一个宿舍里的同学,还有座位周围的同学的名字也基本可以喊得出了,跟大家相处得还算友好,但没有跟谁特别亲近。每天上课,或者去食堂吃饭,大家都有固定的伴,我没有,我大概已经习惯这样了,也无心加入谁谁谁当中去。
只不过奇怪的是,沈寒笙做什么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大家好像都不大喜欢她,甚至躲避她。我觉得是她性子孤僻的缘故-----她性子的确冷漠孤僻,我跟她是同桌,也是同一个宿舍,我的床就挨着她的床,但除了我刚来的那天,她再没有同我讲过话。她好像永远都在看书,做题,哪怕下课那几分钟,我也总是听到旁边传来“沙沙”的写字声。
算了,无所谓了,妈妈如果知道我有一个这样的同桌,应该会很高兴吧。
9月16日
今天在路上,我听到班里几个女同学在议论沈寒笙,她们走在前面,一直在讲她穿着有多么多么土气,两年了,衣服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件,也亏得没有洗烂,她们的语气极其尖酸刻薄,笑声肆无忌惮,十分让人厌恶。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上前抽她们耳光的冲动。
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我被我自己吓了一跳。
这阵子我对沈寒笙印象有点改观,因为我陆陆续续听到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我才知道,她家境十分贫寒,她中考时,考了她们县里的第一名,然后被九中的领导招到这所学校来的,学费全免,可是她家竟然连生活费都出不起。而她到这里来后,因为她穿着土气,而且总是那么几件旧衣服,所以经常遭一些无聊的人的白眼和嘲笑。
是这些刻薄冷漠,势利世俗的目光导致了她的沉默和孤僻吧,总之我对九中有点失望。
9月20日
今天去食堂晚了一些,竟然碰到了沈寒笙。她默默的坐在一个角落里,米饭上只堆着几根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