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悦颜摇摇头,嘴角微扯:“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答应我那么一两件事情而已。”
沈寒笙立即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郑悦颜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宽大皮椅的扶手,沉吟了好一会儿,抬起眼皮:“这些虽然有些麻烦,也并非很难解决,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这阵子,你就在家里静候佳音,行吗?”
“嗯。”沈寒笙看着桌上的照片和光碟,胸口都在发痛:“那这些。。。这些。。。”
郑悦颜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中那种若有似无的疼痛感不自觉的加深,语气却仍是轻描淡写:“这些你拿回去,你跟我讲了就行了,我不用看。这种东西,别人看也好,你自己看也好,对你来说都过于残酷。”
“悦颜,谢谢你。那。。。那我先走了。”一股强烈的酸意直冲眼眶,沈寒笙忙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将东西装进袋中,急匆匆的转身。郑悦颜望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忽然叫道:“寒笙。。。”
沈寒笙停下脚步,等了半天,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寒笙,其实你不答应我什么,我也会帮你第一个忙的。第一,她毕竟是我的表姐。第二,她跟我同样都是女人。”
“悦颜,第二个忙对我来说更重要,我答应了你,绝不会改口,也不会后悔。”
“你都没有问我要你做什么呢?”
她微微挺直背脊:“我不用问,这一次,我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郑悦颜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身影,发了一会儿怔,然后淡淡的道:“很好,你去吧,我会电话你。”
见鬼的刀伤,见鬼的医嘱,还有这酒吧里见鬼的半死不活的音乐,让一切统统都去见鬼!
沈寒笙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的烈酒,想也不想,就灌进了口里,她心里的愤恨,怒火,悲伤,痛苦,被酒精一浇,更是如烈焰一般,在胸口熊熊燃烧,整个人狂躁到了极点。
那些画面,一想到那些画面,她握着酒杯的手便忍不住发抖,溅得酒水到处都是,心里更加淌血成河,“再来一杯,要纯的,不加冰!”她哆哆嗦嗦的打开皮夹,拿出几张钞票放在台上,一扬手,剩余的半杯又下了肚。
怎么不醉呢?怎么越喝越不醉呢?怎么越喝,心里就越难过呢?
沈寒笙按掉狂叫的电话,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叶从伊打来的,这是第几十个电话了?记不清了,可是,确实是该回去了,回去继续演戏,回去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呵。。。沈寒笙吃力的从吧凳上下来,一手拿了外套,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头晕,头好晕,脚好重,可是脑子却是该死的清醒,她记得她怎么上的出租车,怎么进的电梯,现在,她还记得怎么开门,瞧,下次谁再敢说她酒量不好?沈寒笙打开门,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往前一倾,却发现迎接她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而是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她先是一愣,然后费力的站直身子,向后一靠,“砰”的一声,后背传来一阵疼痛,门在身后被撞上。
“你喝酒了?”
房间里没有灯光,一片漆黑,沈寒笙的手掌向后贴着冰冷的铁门,一边喘着气,一边闭上了眼睛,对耳边温柔甜美的声音采取了忽略,可是眼泪却从紧闭的眼里涌出来。
“寒笙,别生我气,求你别生我气。。。”黑暗中,叶从伊的声音听起来更增悲恸,她紧紧搂住沈寒笙的脖颈:“我再也不提那些话了,你若不喜欢,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沈寒笙伸手偷偷的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头疲惫的靠上门上:“从伊,你放开我。”
“寒笙,我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我们再另想办法。”
“你放开我!”沈寒笙试图想扯开她的手,奈何叶从伊却抱得更紧:“寒笙,我只要你别离开我。。。”
沈寒笙忽然变得无比暴躁,她手上一使劲,掰开她的手,顺势一推,叶从伊一个站立不稳,口里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沈寒的手摸索到墙边,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房间里立时变得通亮。
叶从伊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泪水渐渐充盈眼眶,一张美丽而哀伤的脸庞,在灯光的衬映下,更觉苍白如纸,沈寒笙看着她,一阵悔意忽然涌上心头,“我怎么会。。。”她喃喃低语着,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不知所措的往后退,可是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她勉强站稳身子,忽然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身子向后靠着门,慢慢的滑下来。
“寒笙。”叶从伊轻轻抽泣着,见她如此模样,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要爬过来扶起她。
“叮铃,叮铃。。。”门铃此时却适时响了起来。
“从伊,荷娜的饭局还没结束。。。”小方抱着曹幼雪,才刚进门,马上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看了看僵硬的站在客厅里,神情较之往常大相迥异的人,剩下得半截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口:“雪儿跟我玩久了嫌没趣,非要上来。”
“沈阿姨。”曹幼雪一见沈寒笙便眉开眼笑,向她伸出双手,叶从伊看了看旁边一动不动如雕塑般木立的沈寒笙,伸手将女儿接过来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沈阿姨累了,妈妈抱吧。雪儿,你是不是不乖,不听方叔叔话了?”
曹幼雪嘟起嘴巴:“没有啊,方叔叔好笨,都不会给娃娃穿衣服还有梳头发。”
小方看注意到沈寒笙的反常,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忽而鼻子轻嗅:“怎么这么浓的酒味?”跟着眉心皱成一团,沉声道:“寒笙,难道你喝酒了?”
“你们聊,我累了,先去睡了。”沈寒笙不回答她,摆摆手,微微摇晃着身体就朝房里走。
小方在她身后突然大吼:“沈寒笙,你脑子有什么问题?!刀伤都还没完全好呢,你居然跑去喝酒!”
沈寒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背影瞬间变得僵硬,“刀伤?”叶从伊神色大变:“什么刀伤?”
“你还没跟从伊说?”小方深知沈寒笙的性格,对于这点倒也不算惊讶,他耸耸肩,直视叶从伊的目光:“好吧,她不说,我现在来说!从伊,你记得几个月前,有一晚上寒笙没回家,然后第二天你去医院找她,碰到她姐姐,她姐姐对你说的那些话吗?我告诉你,那都是骗你的。。。。。。事实的真相是那晚寒笙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在腹部捅了一刀,当时出了很多血,命悬一线!那几个月她不是在老家,她是在住院!”他越说越激动,将所有的事情一古脑儿说了出来,末了道:“你知道这事是谁找人干的吧?就是那个叫曹云。。。”他看了看曹幼雪,总算脑子反应过来,连忙改了口:“那个姓曹的畜生!”
沈寒笙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来:“没有证据的事情先别乱说!”
小方声音比她高出一倍:“你倒是说说,除了他还会有谁?!”
沈寒笙烦恼至极,讽刺道:“幸好你不是警察,不然你真的会靠猜想来办案。”说着,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入自己的房间,反手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叶从伊听着这些,呆呆的站在那里,脑袋里轰轰作响,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轻哄曹幼雪:“雪儿乖,荷娜阿姨快回家了,你现在跟方叔叔回去,晚上跟她睡好不好?”
曹幼雪搂着她的脖子,显然不乐意:“我不,我要跟妈妈睡。”
叶从伊看着小方:“小方,你帮帮忙,我跟寒笙有事情要说。”说着,将曹幼雪递给他,小方会意,点点头,曹幼雪却立即哭了起来:“我不,荷娜阿姨还没回家,我要跟妈妈和沈阿姨。”
小方连忙哄她:“雪儿乖,不哭,荷娜阿姨已经回来了,不信你跟叔叔回去看,她还给你买了吃的呢,走,我们赶快回去。”他抱着曹幼雪,慌乱的冲叶从伊使个眼色,忙不迭的匆匆离开。
“给我看看伤。”
叶从伊冷着脸,打开沈寒笙的房门,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拧亮灯,沈寒笙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着眼睛道:“没什么好看的,小方夸张了,没那么严重,而且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叶从伊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沈寒笙坐起来,大声道:“你干什么?我说了没事了!”
叶从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注着她,兀自带着泪珠的美眸里却透着一股子坚韧和倔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是那么熟悉,沈寒笙心弦一震,整个人忽然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叶从伊牙齿咬住下唇,伸出手,抖索着将她的恤衫一点一点的往上拉,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她小心翼翼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伤疤,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声音里如泣如诉,满含着压抑的悲愤。沈寒笙沉默许久,推开她的手,将衣服重新放下,方才淡淡的道:“以前是不想说,后来是懒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