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伸手就想推开他,两滴温热的液体突如其来的落在了他的肩上,让他心间一烫,手停了下来,同时也歇了想要推开苍祁的心思。
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在这个夜晚,就让他做一回抱抱熊安慰安慰这个历经大难、被迫成长的少年吧。
杜泽伸手轻轻拍着少年的背,温声安慰,“什么都会过去的,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什么都没了。”少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声带哽咽,里面透着说不出的悲怆。
“你还年轻,什么都会有的。”杜泽柔声道。
“没有了。”
“傻小子,会有的,以后什么都会有的,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你会遇到一个的姑娘,她聪慧、体贴、温柔、善良,还很漂亮,你会对他一见钟情,你们甜蜜的相恋,在众人祝福下走进礼堂,然后,你会有一堆活泼可爱的孩子,你看,这就什么都有了,是不是?”
杜泽的声音平缓而轻柔,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一汪清泉滋润了少年的心田。
苍祁的下巴依旧架在杜泽那单薄消瘦的肩上,他静静地听着杜泽的细语,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许并不需要以后,这个人他现在就找到了。
他出生在势力雄厚、根深蒂固的大世家,从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肩负的巨大的责任,为此他不得不耗尽一切时间来准备,只为了能在他成年那一年为家族赢得比赛,取得最尊荣的地位。
所有人都对他说你一定要赢,家族没有退路,你只能赢!包括他的父亲、母亲。
因为他是家族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所以赢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在他的记忆里,童年没有欢乐,只有无尽止的学习、修炼,还有不停的赢。因为只有他赢了,父亲、母亲才会对他露出渴望已久的笑容。
他一直生活在必须赢的告诫中,他也将打赢那场比赛作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是后来,不需要了,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没有了,哪怕是那种赢了才会出现的笑容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总有一个人会及时的出现,会对他纯粹的好,会想着法的安慰他,会向沉沦在黑暗中的他伸出温暖的手,给他光亮,给他目标,指引他前行。对于这个人,他一点都不想放手。
苍祁将杜泽搂的更紧了些,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他要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
苍祁的脆弱只是暂时的,也只在这个于他心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少年面前才会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发泄完心中压抑已久的悲痛后,他用手指轻擦了下眼睛,放开杜泽。
“以后有什么打算?”杜泽就当没看到那微红的眼圈。
“赚钱,报仇。”苍祁的回答掷地有声。
答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面值为1的金金塞到杜泽手里,“给。”
“这是干嘛?”杜泽不解的看着手心的里金金。
“卖证件的钱。”苍祁解释道,“别担心,渠道很安全。”
“……”杜泽面无表情的看着苍祁,回了他六个小点。
这张假证的材料费300若,制作这个证件用时十分钟,精神力消耗不到一次,售价一万若,百分之三千二的利润!试问,干什么能有百分之三千二的利润?他以后什么都不用干,只要造假就能富到流油!
“假证好卖吗?”
“这就是制作中心流出来的空白件,所以很好卖。”苍祁一本正经的纠正。
“那一个月能流出几张?”
“最多三张。”
“以后这钱咱们一人一半。”
“都给你。”苍祁说的认真。
“咱们两个都是穷鬼,就别推让了,制作和销售本就是一条龙的,各占一半公平合理,你不许推。”
苍祁点头同意,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我打拳的地方有个安全区,那里有器者给人维修和制作器,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杜泽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他想去看一下苍祁打拳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杜泽和苍祁一起上了地下拳场。
拳场的入口就在这个弄堂里一间和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民宅内,杜泽跟着苍祁七歪八拐的进了民宅。
民宅里站着两个染着黄头发的小混混,正吊儿郎当的抽着烟,见到苍祁后立即将烟丢在地上踩灭,唤了声:“祁哥。”神情间很是恭敬。
苍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杜泽,“我的人。”
“您的人我们不敢拦了,只是——”小混混恭敬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为难。
“大狗那我会去说的。”
“行行,狗哥准能给您面子。”小混混说着就往墙上一个并不明显的突起处按了一下。
民宅东面的墙发出一声吱嘎声,缓缓向北移开,露出一条两米宽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台阶上贴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地砖,雪白的两壁上按着白灯,照的整个通道灯火通明,如果不是知道这就要通往一个血腥的世界,杜泽会以为下面在开舞会。
苍祁向下走去,杜泽紧跟其后,墙在两人进入后又缓缓关上,杜泽随着通道一步步盘旋而下,他即将步入一个满是罪恶的世界,在这里,法律、道德、仁慈、善良都会被践踏,有的只是暴力、血腥、野蛮和疯狂。
在出口在望时,杜泽就隐隐听见疯狂的欢呼声,杜泽脚步顿了顿,很快又跟上了苍祁,既然来了,他就不会退却,他还有更为强大的敌人,如果这种场面都不能做到镇定自若,谈何与巅峰之人一较高下。
苍祁带着杜泽进了间办公室,里面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脚架在桌子上惬意的吐烟圈。
见苍祁来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眯,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杜泽身上。
苍祁面色冷淡,“我的人。器者。”
叫大狗的男人又吐了个烟圈,点了点头,拉开抽屉抛出了一个白色的胸牌,道:“今天好好打,我可是买了你赢的。”
苍祁一声未吭,拉起杜泽转身就走。
进了自己的准备间后,他将白色胸牌交给杜泽,“带上,这个是器者的标志,这里的人不会得罪器者。”
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木质匕首柄,苍祁转身向门口走去开,走到门口时,他顿住了脚,“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安全区。”
接着大步向擂台走去。
☆、第十七章(捉虫)
杜泽当然不会听苍祁的话乖乖在休息室等。
在苍祁走后,他挂上白色的牌子,顺着隐约能听到的疯狂叫喊声就走了过去。
他要去了解一下苍祁的世界。
一路上不断有体型彪悍的拳手从杜泽身边路过,在看到杜泽身上的白牌后,扫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干着自己的事,倒也没人找他麻烦。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响,杜泽已经能隐约听见他们在高呼着“紫罗刹”,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疯狂。
杜泽皱眉,他已经能从这个“紫”字里推测出这是在叫苍祁,想到这么多人这么疯狂的想让苍祁和人一决生死,杜泽顿感不舒服。
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苍祁现在命如草贱的事实。那个昨天晚上还抱着他哭的孩子,现在却要在这个血腥的世界和人赌命,这对苍祁是何等残酷。
出了通道前方就是擂台,圆形的擂台上还空无一人,杜泽一眼就看到了在擂台边休息台上面无表情随时准备上台的苍祁,那副冷酷的样子让杜泽心中一痛。
杜泽并不想让苍祁发现自己,他向右转身上了观众席。
观众席上已是满座,所有人都带着面具,正声嘶力竭的叫着“钢丝”和“紫罗刹”,场内的气温因众人的疯狂而火速上升,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整个场上的气氛癫狂到令杜泽胃中翻腾欲吐。
杜泽面无表情的扫视着那一个个丑态毕露,眼睛里激动地恨不能泛出血丝的一干人。这里坐着的人,人前时一副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样子,人后却肆无忌惮的展现自己的卑劣和扭曲的欲望,他们化身为野兽渴望厮杀,渴望鲜血,渴望疯狂,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杜泽感到恶心,或者说每一个渴望苍祁鲜血的人都让他恶心。
杜泽在这种扭曲的气氛中,缓步走上了看台的最高处,他身上挂着白牌,一路上也没人拦他。
在高台上刚站定,边上就有人走了过来,杜泽瞥了一眼,是民宅里给他们开门的混混中的一个。
那人显然是冲着杜泽来的,走近之后,就大声的在他耳边喊道:“你买祁哥胜没?”
杜泽看了他一眼,视线继续落在苍祁身上。
“今天的祁哥的赔率是4,只要祁哥赢了你就赚翻了,这个赔率可以绝无仅有的。错过今天钱可没这么好赚了。”
杜泽本不打算理他,但4这个赔率让他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杜泽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是4?”
“你不知道?”黄毛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祁哥都肯为你担保了,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那神情就像在控诉他有多无情无义似的。
“为什么是4?”杜泽再次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