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穆。”
张明羽心里顿时松了一下,还好那人没有死。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钟离是个变态,哪天横尸街头绝对一点都不稀奇,但刚才是这个变态给他引开的火力,他向来都没有恩将仇报的习惯。
——显然枭羽同志已经忘记计较明明是钟离把他带入险境的事情了,要知道这些破事儿原本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旗穆声音如常地说:“离哥吗?你速度也太慢了,林小姐都等急了。快上来吧,25楼,B区,1号包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钟离终于回答说:“好。”
收回手机,旗穆笑着向张明羽扬扬头,“小羽是吧?坐。”
张明羽权衡了一下,坐在沙发最边缘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现在对于所有人都要管他叫“小羽”这个肉麻兮兮的名字的事情已经麻木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脚步声响起,逐渐由远及近,很快停在包厢门前,钟离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宁凯和一个保镖,另一个却没有看见。
他眼神淡淡地往包厢里面一望,看见里面的情形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仿佛本该如此一般,慢慢走进来,先看了张明羽一眼,“辛苦了,小羽。”
张明羽摇摇头,他闻到了血腥味,很重,但看不到一丝血迹,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也许他们有意遮掩,他担忧地看过去,钟离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钟离哥哥!”林灼苒开心的站起来,要走过去,钟离却目光一冷,“灼苒,为什么忽然半个人手都不带就离开?我跟你说过,如今外面很危险。”
林灼苒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钟离哥哥,我原本只是想出去补个妆,后来又看中了件衣服,后来旗大哥来找我——那时候我都不太清楚他是谁,忽然把我弄晕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我被绑架了呢!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钟大哥知道我马上要过生日了,所以要给我一个惊喜……”
钟离看了钟宇一眼,点点头,又问林灼苒,“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通知我们?”
“咦?说了啊。”林灼苒睁大了眼睛,“我原本想打的,旗大哥说他来通知,他给你打过电话了呀,不然你怎么来的?钟离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钟宇也皱了皱眉,似乎对钟离的态度有点意见,沉声问:“阿离,谁又惹你了,今天是给林小姐一个惊喜,就算你不喜欢旗穆,也不用这样。”
“惊喜?”钟宇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让人看不清楚其中闪烁的光,“真是好大一份惊喜,旗穆,你觉得呢。”他伸手,摊开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掌。
无数子弹壳从他掌心落下来,叮叮当当地落在地板上。
33、对峙
钟离身后,宁凯正愤怒地瞪着旗穆,因为火气上涌而双目发赤,眼睛里几乎可以直接喷出火来,如果不是现场有钟离还有钟宇,他绝对会冲上前去拎着旗穆的衣领把他往死里揍。
“呸!”他狠狠地往地下啐了一口,骂道:“姓旗的,就知道你个孙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叫惊喜?”
他一指地上零落一地的子弹壳,“这叫惊喜?叫一堆人拿枪指着我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叫惊喜?惊你祖宗三代的大头喜!”
旗穆和钟宇闻言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灼苒脸色已经变了。
她再也顾不得吹什么蜡烛吃什么蛋糕,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钟离身边,脸色惶急地去扯他的衣服,声音里满是慌乱担忧,“怎么会这样?有人要杀你?钟离哥哥,你受伤了没有,快让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扯了钟离的外套,随即倒吸了一口气。
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外套下面,整件白色的衬衫几乎都被血色染透,有的地方血迹开始干涸,显然时间已经比较久了,有些地方颜色却还鲜艳无比,显示出它沾染的时间几乎就在刚才。
随着外套被脱掉,那浓烈的血腥味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林灼苒也不知道是担心的还是被熏的,差点软倒下去,身后的钟宇一个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半扶半抱住林灼苒,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看了看钟离,又看了看旗穆,厉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不远处,随着林灼苒把钟离的外套脱掉露出那件血迹斑斑的衬衫,张明羽也有些忧心的望向钟离。
那血色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让张明羽无法不动容,但现在似乎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这样的壮况下,他既不能上前查看一下钟离的伤势,也无法问一问他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张明羽没有思考自己的这种心情是否有些异样,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换了谁在他眼前伤成这样他都会触动。
钟离却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似的,有意无意地向张明羽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忽然放缓了语气,伸手摸摸林灼苒的头,稳声安慰了她一句,“别急,这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我只受了点小伤。你的那个保镖伤了腿,走不动路,在下面等着。”
林灼苒的脸色当下好看了一点,张明羽同时松了一口气,察觉到刚才钟离虽然是在对林灼苒说话,眼风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钟离是发现了他的在意,所以委婉地告诉他不用想太多么?
张明羽疑惑了一下,又觉得生出这种奇怪想法的自己才是真的想多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是个好消息。
然而包厢之中的暗流汹涌并没有减少一点,林灼苒低声对钟宇道了声谢,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与钟离一同看向旗穆。
钟宇在林灼苒挣开他的那一瞬间脸色有些许阴冷,却随即恢复如常,同样严肃地望着旗穆。
感觉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旗穆却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他并没有出言回应宁凯的质疑,也并不因为对方不客气的言辞而动怒,反而仿佛被吓着了似的微微一低头,慢吞吞地挪到钟离不远处,忽然蹲下来,捡起一颗钟离扔下的子弹壳,放在手中掂了掂,抬头一脸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表示,“离哥,开玩笑也不用这样,真要杀你,我何必用空包弹?”
一旁的钟宇闻言,从他手中接过弹壳,仔细看了看,又示意旗穆多捡几粒弹壳过来,开了顶灯,放在眼前观察了一阵,点点头。
“确实是空包弹,新手练习用的,杀不死人。”他各看了钟离和旗穆一眼,“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
旗穆一哂,若无其事地说,“钟大哥,我前些天去听城南李老爷子的评书,正讲到为使曹操相信诈降诡计,黄盖自请受些皮肉之苦,与周瑜自导自演一出好戏给众人看,这果然是条毒计,人说无毒不丈夫,对自己都狠的下心的人,要挑拨他人离心离德实在太简单了,钟大哥,你觉得呢?”
他这话说得阴损,明里暗里都指向钟离这次分明是使了一出苦肉计,用空包弹演了一场被人暗算的假象,就算除不掉自己的眼中钉旗穆,起码也能达到挑拨钟宇和旗穆两人感情的效果。
更令人郁闷的是这话听起来竟然意外地有道理,这空包弹更是成了现成的物证。
钟宇拍拍旗穆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一两句流言蜚语就相信的。至于阿离……”他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相信阿离也不是这种人。”
他虽然这么说着,看向钟离的目光却并非善意,语气更是称得上敷衍。
钟离冷冷地笑着,一言不发地看着旗穆。
他知道那是空包弹,却更知道这些人无一例外回避了一个问题——空包弹虽然用于新手枪械上手练习,杀伤力小,但如果是在近距离范围内,一样是可以致人于死命的利器。
这就让人不用意外,为什么某人要将包围袭击安排在那种狭隘的地方了,果然是好心机、好算计、留好了一切退路!
如果钟离死了,那自然没得说,某人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毕竟钟氏掌权人钟宇对于钟离的死亡绝对是乐见其成的,还省了他的安排工夫。而如果钟离没有记错,那些枪型和子弹倒是很像萧家萧维信新进的那批军火,少不得就是一石二鸟。
如果钟离没死,就像现在这样,一句轻巧的“谁会拿空包弹杀人”就让钟离变成了为了挑拨钟宇与旗穆关系而不惜对自己用苦肉计的无耻小人——虽然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混这条道,不忌讳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就忌讳两面三刀的小人叛徒!
如果钟宇有一天也能玩得出这般精彩的连环计,钟离倒不怕他在身边放个旗穆了,只可惜钟宇疑心既重又志大才疏,或者这么说不公平,钟宇的资质还算可以,只可惜旗穆的段数远远在他之上。
钟离几乎能够看见钟氏在摇摇欲坠。
整件事情到如今只有一个疑点,就是旗穆如何预测到钟离他们能那么快找到谛豪然后埋伏好人手。
毕竟当时他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线索,若不是因为张明羽……钟离也怀疑过张明羽是旗穆的人,可如果这样,张明羽刚才没有必要救他们。
当时张明羽离开后,他们顽抗了很久,几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对方人手却仍然有不少,当宁凯都觉得觉得大概无法逃出生天的时候,那群人却像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忽然潮水般退去,然后,钟离就接到了旗穆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