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罗小虎把那天课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正值午后,学堂室内明亮,赵先生站立在最前方,手执戒尺,给学生们教习算术。“今天给大家一道题,大家可以仔细思考。”
下面坐着的年轻小汉子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先生的题。
“ 一群娃娃团团坐,围着桌子分果果。每个人六个剩六个,每个人七个少七个,到底有几个娃娃几个果?”
问题一出,全室哗然。
“哎,这题怎么算啊?小柱子。”有人拉着前排问。
“我也不会,你说能算出来么?别是先生故意为难我们的吧。”小柱子,你真相了!
“是啊,听着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怎么算?”又有人参合进来。
前后相邻的讨论,也得不出个结果来,这跟先生平常教的太不一样了。
罗小虎平时算是学堂里反应相当机敏的了,但是听到这个题也是大为苦恼,难不成还真要拿一堆果子大家分分啊?可是不分,又该怎么算呢?
坐在后排靠窗的一个小汉子倒是没参与讨论,只是默默拿着手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轻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在思考。这个小汉子看着不太像一般农家出来的,穿的也是一般样式的衣服,但是很干净,没有补丁也没有蹭上的泥,就往那儿一坐,不用刻意就显出与众不同。这就是赵旭,赵先生的独子。赵先生办了学堂,就让自己的孩子也来学习。
赵先生默默地看着他的学生们在讨论,也不发话让保持安静,最后等大家讨论够了才开口询问答案,意料之中没人站起来回答。
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共有一十三个人,八十四个果子。”大家寻着声音往后看,正是后排的那个小汉子。
“哦,那赵旭你来说说为什么?”先生显然有些意外,他确实是在发难,不过意在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汉子们知道什么是学海无涯,从而端正态度,潜心求学。没想到赵旭竟然能算出来。
“十三个人每人分六个,就是七十八个,加上剩下的六个,一共八十四个果子,如果每人分七个,就是九十一个,但是少七个,所以去掉少的七个,也是八十四个果子。”小汉子的声音清清冷冷,丝毫不带有解出题的兴奋,只是把方法陈述出来。
其他人照着他给的方法一核算,果然如此,纷纷投以敬佩的眼神。本来么,大家都知道赵旭是先生家的孩子,又不爱说话,于是也不太找他一起玩,估计自古以来就是学生怕老师跟老鼠遇见猫一个理儿。他们还真没想到赵旭这么厉害。
先生很满意这个解释,这证明赵旭是真的懂这道题,而不是瞎蒙的。又接着申明了一下出这道题给大家的深意,众多小汉子们虚心接受,一堂课就结束在这里。
罗小虎讲得声情并茂,让罗九月都能想象得到当时其他人的震惊。这道题对罗九月来说就有点小儿科了,学过初中代数二元一次方程的都知道怎么做。设两个未知数,列出两个方程,结果很容易就出来。可是,他清楚知道这里没有九九程法口诀,更没有二元方程,算账就靠算盘珠子和心算。那么,赵旭就太不简单了。搁到现代,怎么说也是个智商奇高的小神童吧!说不定也是个开外挂的,罗九月阴暗的想着。
其实,这就有点冤枉赵旭了,人家可是庆王朝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跟只披原住民的壳子的某人可不一样。也就是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以,罗九月第一次听说赵旭这个人之后的最大印象就是这人聪明过人,最大疑问就是这人是不是开了外挂。但是,不管怎样想,赵旭就在还未见面的时候给罗九月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真是可喜可贺。
“小虎哥也很聪明啊。”发现罗小虎提到赵旭时的一脸向往,罗九月赶紧给予适当的鼓励。小孩子嘛,终归是需要赞赏的。
所以,当被一双圆溜溜又很干净无辜的双眼盯着时候,尤其还刚受到夸奖,罗小虎不由得红了脸,只不过在晒得发黑的脸上不太明显罢了。
“小虎哥哥,你知道哪里可以捉小虾吗?我想喂我的小鸡。”小鱼小虾一类的鸡还是可以吃的,特别是下蛋的母鸡要补充足够的钙质,这里没有骨粉、饲料,只能找些小虾之类的代替,只不过一次不能喂太多,不然容易消化不良。以前他们在福利院,经费不足,还要养活那么多孩子,院长就想出来个法子,让他们自给自足,养些鸡留着下蛋,给他们加餐。罗九月可是亲自看顾过鸡的,所以对养鸡还算熟悉。
“行啊,我带阿月去吧。”疼爱弟弟的罗小虎爽快答应了。
罗小虎一手拿着网兜,一手牵着弟弟的手。而罗九月则是一手提个小木桶,一手被哥哥拉着。他们不打算往村前的罗江走,而是绕了个弯,去了村东头的小溪。这条小溪其实也属于罗江,只不过中间分流了出来,成了一条不深的溪流。夏天,村里的汉子们喜欢干完活在里面洗个澡。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草丛到了目的地。太阳底下小溪清澈透亮,水里倒映着岸边的垂柳,轻风拂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溪上架起一座石桥,便于人通过。小桥流水人家,水乡风光美不胜收。
罗小虎撒开网,慢慢的往回捞。这一网撒下去没捞多少东西,又撒下去几网,没几下小木桶就装了小半桶。他们也不贪多,提着半桶的鱼虾就回家去。
家里的四只小鸡仔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不像刚带回来时那样的无精打采,开始满地撒欢。罗九月怕它们被不小心踩到,就用东西堵了一下,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后院。稍微处理了一下,就把小鱼虾倒进了食槽里,四只小鸡连带两只大老母鸡果然吃的很欢快。
“快吃快吃,赶紧长大。”还得靠你们发家致富呢,做着白日梦的某人嘿嘿傻笑。
前来观看弟弟怎么喂鸡的罗小虎,看着某人毫不自知脸上挂着的白痴笑容,顿时有些无语。
某人呐,你辛辛苦苦在你哥哥面前伪装成功的乖宝宝形象好像有点儿崩坏了!
7打皂荚
立秋以后,气温逐渐下降,夏日灼人的热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罗九月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发呆,心里一直默念李清照的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没办法,他被阿爸禁足了。前几天气温一降,罗九月就不幸的病倒了。这早产的小身子骨抵抗力太弱,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才行,无聊透顶的罗九月恨恨的想着。
“阿爸,我帮你拔草吧?”看着阿爸披着蓑衣,手拿锄头,要去后院菜地除草。
“病没好透呢,还想淋雨!”阿爸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
再三央求之下,他阿爸发话:“等这场雨停了,你再出门。”可是,一场秋雨一层寒,江南的雨又是缠绵得很,都好几天了还没停的意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真是躺得身子发僵,于是罗九月下了床在房间里转悠。他的房间很小,摆设也很简单,甚至是简陋。屋里一张大木床靠墙放,旁边是个箱子,放些不穿的衣服和被褥,对面的窗子底下一张长桌,桌子上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再没有其他的了。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有点头晕,只得停下来继续床上躺着。哎!都怪这破身体,要不还可以出门雨中漫步一下,顺便捉捉虫拔拔草回来喂鸡。这么闲到发慌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许罗九月内心的呼唤强烈到老天爷也不敢忽视,第二天就放晴了,而且阳光明媚。地上有些泥泞,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简直堪比出狱。
“小月,阿爸要去打些皂荚,你要不要一起来?”这孩子在屋里闷了几天,是时候出去放放风。
“好啊,走吧。”一听可以出门,精神马上来了。
村后有几颗皂荚树,长得特别高大,粗壮的树干需要四、五个成年汉子才能围抱过来。暮春时节,黄花缀满枝桠,夏日里又绿荫如盖,到了秋季,树上挂了一串串的皂荚,青绿色的弯成月牙形。一阵风吹过,哗哗作响,仿佛在向人们打招呼。每年秋季的这个时候,村里的夫郎都会打些皂荚。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树下已经聚集许多夫郎,或扛着竹竿抬着手臂打皂荚,或弓起身子捡皂荚,好不忙碌。他们大多是捡回家作洗衣用的,还可以磨成粉洗发沐浴。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花钱买碱面或猪胰子,他们还是保留了以前的传统,习惯用皂荚。
“这是你家九月吗?都长那么大啦,长得可真秀气。”一个年轻夫郎看到他们过来问道。
“是啊是啊,真是个秀气的小哥儿,瞧瞧这眉眼长得,连额上的福印都像极了你阿爸。”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夫郎接口道。
“这孩子不常出门啊,都没怎么见过,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你家的,以后见了也不怕不认识。”那年轻的夫郎看着是个爽快性子,打趣道。
“这不前些天病了,我让他在家养着,今天带出来看看。”林阿爸解释道,很显然听到别人夸自己孩子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