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则是清浅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眼中却明显有着落寞,再看一边的康熙也是无奈。这两父子闹别扭时的尴尬,任谁看了都知道。
轻拍了拍太子爷的手,“保成,苏麻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你去看看吧。”孝庄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同康熙单独说说话。
太子爷也十分识相的走人了,眼中带着一丝担忧,直到孝庄给了他一个笑容。
“皇玛嬷,可是有话要说。”康熙上前扶起了孝庄,让她靠后。
“玄烨啊,大清刚刚安定下来,国泰民安,却也要安勿忘危,提拔大臣,一定要谨慎。咳…咳…咳”孝庄淡淡的嘱咐道,一句话说完便咳了起来,好似喘不上气来。
“孙儿知道了。”康熙赶紧替她顺着背。
孝庄则是轻微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我这一走,最放下不下的便是你和保成了。保成那孩子,跟你的脾气一样的倔强,那孩子不懂什么叫做低头,可他也是个好孩子,当年你立太子,为国我不曾阻拦你,如今,后宫的阿哥日益长大了,都是你的孩子,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人不想要的,除了他……”她的眼中突然有了落寞,她依旧在思念着她,渐渐的低下来的声音,那三个字细微到连康熙也听不清。
“皇玛嬷,您怎么了。”康熙担忧的问道。
“咳…咳…咳,孩子都长大了,那些女人的心也大了。保成这孩子生来没有额娘,性子又是如此的倔,不免令我担忧啊。若是我这一走,你们父子之间,便再无调剂了。你就像一把历经淬火寒冰铸造的锋利剑,而保成那孩子,就像一把刚刚一直被束之高阁,因为珍贵而护着的宝剑,一旦出鞘,便是耀眼,不是你断,便是他断。若是两把宝剑起了冲突,没了调剂,这剑指何方,全在你一念之间。这刚刚安定下来的江山不要让它再掀起一场宫廷洗涤了……”孝庄回过神来,疲惫的道。
“孙儿明白了。”康熙的眼中有着泪光,他既感动于孝庄的坦诚相告,却也无奈,为何前世的她不肯告诉自己,还是她曾经告诉过他,而在那最后成仇的岁月里,让他给遗忘了,他已然记不清了。毕竟彼时年少。
“咳…咳…咳…咳……”孝庄不停的咳嗽着,说完那一堆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那苍老的容颜,也已是憔悴不堪了,只是最后嘱咐了康熙一番在她走后,好好对待苏麻,让她不要那么寂寞。
“昂古玛嬷……”太子爷一直没走远,听到里面传来的的咳嗽声,便急切的赶了进来。
康熙的眼中也是泛起了泪光,似乎不想让太子爷看见他的眼泪,康熙转身便出去了。
留下太子爷一脸的奇怪,却也没多想,“昂古玛嬷……”
“保成,好好听你皇阿玛的话,他是不会害你的。把他当父亲的同时,也要记住他是一个君王。”孝庄的语气是越来越低弱,“把,把,把,这,这,这个给,给,给他……”
太子爷咬着嘴唇,眼角的泪终于是滑下了,拼命的点了点头。
“福临,福临,福临,不要哭,额娘在这里……”她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嘴角带着遗憾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是遗憾的,她没有见到她最为牵挂劳神了一辈子的儿子。她的人生走完了,而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昂古玛嬷……”太子爷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意味着这个横跨三朝的老人,还是去了。
无论康熙怎么祈告上苍,率领群臣步行到天坛祈福,依旧没能让她的生命稍微流逝的晚一点,人终究是抵不过命运。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薨。紫禁城内外一片萧瑟,悲戚声不断,那漫天纷飞的大雪,与那紫禁城的哀寂,相互映照着。
一袭素服,太子爷跪在孝庄的灵前,手中的经文不停的往火盆里丢,那蹿起的火苗,好似看到了心爱的东西,不停的吞噬着太子爷丢下的经文,直到成了黑灰,飘散了一缕青烟,它的气焰才慢慢消退下去。而太子爷的眼中有带着迷茫,那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世。
康熙看到憔悴的太子爷,也是怜惜不已。他的心中也同样悲痛,只是那一世沧桑轮回,他经历了太多,他更愿意相信孝庄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她可以弥补掉自己的遗憾,就像自己一样。
“保成。”康熙放柔了语气,轻唤了他一声。拿起一旁的披风替他披上。
“皇阿玛,昂古玛嬷就这样走了吗?”太子爷迷惘的问道。
“起来吧。”康熙没有回答他,只是将他扶了起来,替他披好披风,便牵着他往外面走了。
“下雪了。”太子爷那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伸出了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他在自己的掌心融化成了水。
康熙则是责怪的看了眼他,并未多说什么,一只手替他撑着伞,一只手则是紧紧的握住他。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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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纳兰侍卫,索大人求见。”梁九功低声的对着手中握着奏折,站在窗前,眉间紧蹙的盯着外面发呆的康熙道。
“他怎么也来了?”康熙疲惫的揉着眉间,眼中却是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定,自言自语着。
好久,才淡淡的道:“让容若进来吧。”
“那索大人……”梁九功点到即止的问道。
“让他候着吧。”康熙颇有些不耐烦道。
“微臣叩见皇上。”纳兰容若的眉间也是疲惫不堪,却依旧是带着一股清明袭来。
“起来吧。”康熙头也不曾抬,只是随意的道。
“皇上……”纳兰容若焦急的刚想说些什么。
康熙却已经挥手打断了他“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国有国法,明珠擅政贪贿,结党营私,排陷异己,御史郭琇所奏可是有半点虚言。朕知他贪,却不曾想他的手伸的是如此之长,都给朕伸到江南去了,他的眼里可有朕这个皇帝。你若要为他求情,大可不必。”康熙的眸中也是带着怒火,是以他的语气也是加重了不少。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抛了下来,丢在纳兰容若面前。
纳兰容若却是不卑不亢的跪了下来,苦笑的摇了摇头,“臣并无替他求情之意,身为臣子,理应效忠皇上。但是他再不济也是微臣的家父,还请皇上念着少时的情分,同家父以往的功绩,饶他一命。那天牢苦寒,还请皇上放他一马。”
康熙却是饶有兴致的拿起了一旁的茶杯,敲打着杯沿,轻呼着冒出来的热气“所以忠孝之间,你依旧选择了孝。”
纳兰容若为难的低下了头,默认了,眼见康熙的决绝。好久他才鼓起勇气道了句“如今是太皇太后的守丧期间,不宜动杀机,还请皇上开恩。”
康熙一听,好吗,敢拿太皇太后来压自己。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手中的茶杯顺势就要丢下来了。彼此剑拔弩张着。
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清朗的声音“皇阿玛。”依旧是人未到声先到了。
康熙闻言,赶紧把气的牙痒痒的想要发火的迹象,给收了回来。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冷冷的盯了一眼跪着的纳兰容若,便不再多言。
已经十三四岁的太子殿下,总算长了个子,不再是孩童的模样,脸上却依旧是带着些婴儿肥的肉肉。加上他那一身杏黄色的太子袍,一抹浅笑,像初长开的凤凰,耀眼的不可直视。却依旧是小正太一个。
不知道有没有迷倒别人,反正是迷倒了心情郁闷的康熙。看他那刚才还阴沉沉的的神色,瞬间阴转晴天,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好不容易等太子爷走到他面前,他才收回了刚才那副饿狼的样子,咽了咽口水。看太子爷的额间都有了汗珠,赶紧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责怪的道:“这又是上那里野去了,都多大的人了,还那么毛毛躁躁的。”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只是康熙那溺死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底下被无视了的纳兰容若是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子爷压根不搭理康熙,直接拿起康熙刚才要拿来砸人的茶杯,一股脑的灌了下来。似乎没考虑这里面是不是有康熙的口水啊。
“慢点喝,急什么。”康熙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额……”太子爷喝了个够,才舒服了笑眯眯的看着康熙。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吹的什么风,怎么跑来找朕了。”康熙挑眉看着不怀好意的太子爷。
太子爷有种被人看穿了的尴尬,却还是不服输的道:“皇阿玛胡说,儿臣那天没来陪皇阿玛用膳,请安。”
“你啊。”康熙咬牙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叔公了。”太子爷随意的道。
“是吗。”一听到索额图,康熙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他从来都认为是索额图带坏他的宝贝儿子的。是以,重生以来,一直不肯让太子爷同他过多接触。早在康熙二十二年,他便寻了理由,罢免了他,一直未曾启用。索额图到也聪明,消停低调了不少。今日却进宫求见他,他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却是晾着他。就是想告诉他,不要再蹦跶了,朕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