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杰双手抱臂靠在座椅上,瞄了眼桌面,傲慢一笑:“奥地利产GLOCK17嘛,最基本型号。长七点三二公分,高五点四三公分,弹夹容量十七发。飞虎队和机场特警都用它。这种枪的卡榫容易磨损,搞不好子弹会掉出来。”他很随意地将枪握在手里掂了掂,知道里面上满了子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枪身,“编号被搓掉了,不出意外的话,来复线应该也已经刮花了吧,这样用起来倒没什么顾虑。”
他是丝毫没想要隐藏实力的。既然龙准要把他当刀子使,那就干脆做一把最锋利、最狠绝的刀,日子久了,越来越顺手,想丢掉都舍不得。直到用得兴起,失去戒备,再对准其心脏一刀刺下去。
龙准果然吃惊不已,眼睛大睁开,衬得眼球越发细小:“阿杰,真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对枪倒挺有研究。”
蒋亦杰满不在乎地挑挑眉:“男人哪有不喜欢枪和车子的。”
“这些都是……你大哥教给你的?”除了蒋庭辉,龙准再想不出蒋亦杰一个学生仔有什么接触枪的机会,便借机言语试探一下。
蒋亦杰略有不快地撇撇嘴:“为什么又是他?好像世界离了他蒋庭辉就转不动似的。如今外岛满大街都是仿真枪械店,法律规定不许出售武器,却没规定不许出售螺丝、扳机、弹簧,这些又不违法。作为一名枪械爱好者,自己组装几只基本款手枪只是入门级别。”他目光犀利地投到龙准身上,“龙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炫耀?”
“哦?”龙准被他问得措手不及,“怎么会……”
“其实我就是在炫耀!”蒋亦杰狡黠一笑。
在龙准面前,越直白越好。龙准是个工于心计也善于伪装的人,可他最讨厌别人对他耍心机,说假话。与其藏着掖着惹他怀疑,不如索性一白到底。
龙准发现,蒋亦杰拿起枪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同了,散漫的脸孔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倒真像是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以至于那玩笑似的卖弄,也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阿杰,做事的时候留点分寸,吓唬吓唬就完了。大家毕竟都是吃小和兴锅里的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闹大了,对上头也不好交代。”龙准装模作样提点道。
蒋亦杰完全没有附和他的意思:“龙哥这话我不爱听,倒像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既然他们和龙哥作对,凭什么还要留分寸?那小子叫鸵鸟是吧,就要拔拔他的鸵鸟毛。”
“哈哈哈,”龙准假意大笑,“年轻人有志气,那龙哥就等着给你接风了!”
蒋亦杰利落地卸下弹匣,将子弹悉数摊在桌面上,只从中捡起一颗,举起来很神气地晃了晃:“有这一颗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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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准行事向来缜密,蒋亦杰一离开,立刻招来了大块头阿力,命他带人暗中监视蒋亦杰,一举一动都要实时汇报。
利用归利用,但也要提防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惹出什么岔子,牵连到自己。对于手底下坏了事的卒子,龙准宁可干净利落地除掉了事。在他的思维里头,自己的命叫命,别人的命,工具而已。
不过,这个蒋亦杰多少让他有些吃不准,按常理说,越是言辞上妄自尊大的人,越不足信。可是这小子又偏偏给人一种有点真本事的感觉。龙准的胃口不自觉被吊了起来,有些急不可待想知道结果了。
行动当天,阿力气恼地打来电话:“龙哥,咱们恐怕都看走眼了。那小子空长了一张机灵的脸,骨子里其实是个白痴。这拿枪去找人家麻烦,最起码也要挑个僻静地方下手,他倒好,大摇大摆就跑到人家场子去了……”
龙准倒不急于下结论,很多时候出其不意,也能成为险中求胜的绝招。但是很快,这种设想就被阿力的电话给推翻了。
“龙哥,姓蒋的简直是头蠢猪!亏他还敢夸那么大的海口。这小子枪还都没亮出来,就给人家抢过去了,现在倒好,被人拿枪指着头,还不……”
“砰”一声枪响,龙准嫌弃地闭了闭眼,大失所望。
☆、小试身手
蒋亦杰是安安稳稳吃过晚饭才出门的。他穿了一件咖啡色格子衬衫,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勒得有点紧。鼻梁上架着个过时好多年的老红色塑胶框眼镜,躲在镜片背后的眼神尽可能收敛起来,有意无意盯着脚尖。
出门前他还照了下镜子,镜子里,那个平日傲慢又凌厉的蒋亦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个读书读傻了的纯正土豹子。对于自己的新形象,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楼之后他没有去取机车,而是局促地站在路边抬手拦了辆的士。上车前因为慌乱,额头还不小心撞到了车门顶端。当司机问起目的地的时候,他先后把要去的夜店名称说错了两次,显示出对那个场所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找到的士司机,这些细节的铺垫基本上都是无用功。可习惯使然,他喜欢做戏做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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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和义堂口里毫不犹豫应下龙准委派的任务那刻起,蒋亦杰的大脑就飞快运转起来,等到拿起枪卸下多余的子弹,这个计划已经基本成型了。接下来,就看如何去准备与实施了。
他虽然言行粗暴,极端讨厌为了一件事纠结起来没完,但遇到正经事,却极有耐心。
在对付鸵鸟之前,他先仔细观察了那家伙很多天。鸵鸟时常出没的场子在三角街前段,那里地方很大,灯光昏暗,内部被隔成了一间间大小不等的包房,走廊七拐八绕,像个蜘蛛网,不同空间被一扇扇四通八达的门连接起来,大部分摄像头形同虚设。
这种设计,一方面是为了保持私密性,让客人玩得放心。另一方面,作为佛头在三角街上进货出货的大本营,要时刻提防警察临检,格局建造得错综复杂,也方便那些卖家买家带着货紧急撤离。
蒋亦杰查到了当初负责这家场子装潢的公司,以要开设新店为借口,要求对方提供曾经做过的案例以便参考。几次下来,终于给他搜罗到了鸵鸟所在场子的格局平面图。
对行动地点全面了解之后,还需要一个光明正大且经得起推敲的理由。
通过对鸵鸟背景的调查,蒋亦杰发现他除了在酒吧夜店里销货之外,还组织不良少年在校园里散播软性毒品。而巧合的是,最近地区新闻有提及,几名在校学生忽然集体离家出走,失去音讯,警方怀疑他们是被犯罪分子胁迫从事非法活动而失踪的。
在这些学生里头,数一名叫阿伟的男孩社会背景最单纯,他父母双亡,和老迈的奶奶一起生活,在学校里总是沉默寡言,从未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像这样的人,是否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应该没人知道。
蒋亦杰决定,给自己设定出一个“阿伟朋友”的身份。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去找鸵鸟了。
行动之前,他躲在房间里,用女人修指甲的细砂纸将右手的指纹小心打磨过一遍,又很认真地在五个指腹涂上了厚厚的透明指甲油,连边缘都勾勒得十分整齐。这样一来,右手触摸过的物体就不会留下指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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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里头光线昏暗,蒋亦杰花了好一阵才渐渐适应。
那些穿着超短裙摆动长腿的小姐们一看衣着就知道他是个没油水可捞的寒酸客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眼神,像躲着个散发异味的过期腌肉一样,娇滴滴掩着鼻子,避之唯恐不及。偶尔也有不开眼或者找不着生意想碰运气的小子悄悄凑上来,贴着耳边小声问:“老板,要不要吃糖?”
这些应该是鸵鸟手底下的“小灯”了,他们就像酒吧里的啤酒推销员一样,负责到处寻找客源。蒋亦杰听见问话,瞪大眼睛傻里傻气地反问:“什么糖?这里还卖糖吗?”
小灯一看回答不对头,就识相地走开了。
没人来烦正合蒋亦杰心意,他装作迷路的样子,贴着墙边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总算发现了鸵鸟的踪影。
鸵鸟虽然只是和英堂口里一个负责毒品生意的“灯头”,但因为在三角街上资格老,货源足,又有佛头做靠山,人人见了都给三分面子,出出进进也总带着个健壮的小弟保驾护航。蒋亦杰远远跟在鸵鸟身后,耐着性子等待时机,直到鸵鸟灌了满肚子啤酒,大摇大摆带着小弟走进洗手间,动手的时刻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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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亦杰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个塞了破乒乓球的锡纸包,点燃后又迅速熄灭,只留下一点点火星,暗地丢进了拐角处的垃圾桶。在他离开之后,那东西自己默默燃烧起来,散发着浓重的烟雾和臭味,变成了一枚简易烟雾弹。
走进洗手间,迎面看到鸵鸟叉开腿立在小便池前哗哗放着水。蒋亦杰飞快扫了眼相反方向的蹲位隔间,那里有两扇门是紧闭的,也就是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除了他和鸵鸟之外,还将有两名目击者,这真是太幸运了!
蒋亦杰扶了扶眼镜,愣头愣脑走上前去:“那个……先生,请问你是不是叫做鸵鸟什么哥的?”
鸵鸟醉眼惺忪地扫过一记,抖了抖下身的物件,打了个很爽的冷战:“什么什么哥的,没看见正忙着,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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