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竞霆这人很龟毛,连哪个地方用哪种涂料都要指定,因而交到装修公司手里的资料有半米高,上头通通都是高竞霆罗列的要求。
——要不是容裴禁止他露面,这家伙肯定会捋起袖子亲自下场指挥。
装修公司的速度非常迅速,当天下午就按照高竞霆的要求把甜品店修整完毕。
容裴验货过后拿出高竞霆的子卡把钱付了。高竞霆的两张子卡都在容裴手上,他希望未来接手它们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又到休息日,高竞霆揣着现拍的甜品店照片,兴冲冲地载容裴去接乐棠。
乐棠已经打包好行李,可是他身边却多了一个人:瞿泽。
乐棠小心翼翼地解释:“哥,阿泽拿到了你们外交部的实习名额,能不能让他住在你家?”
容裴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当然可以。”
乐棠低着头说:“我答应要和竞霆哥交往了,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容裴笑意依旧,伸出手把自家弟弟带进怀里:“你还小,你竞霆哥要是想做坏事你就把门拴上别理他。要是他敢破门而入的话,你就使出家传绝技给他一个教训。”
乐棠受教地点头。
高竞霆举手发问:“家传绝技是什么?”
容裴一脸温和,微笑着吐出三个字:“撩阴腿。”
高竞霆和瞿泽不约而同地感到下身一疼。
容裴的目光扫过两个重点嫌犯,语带警告:“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已经行动过了,否则我会考虑帮忙补上。”
高竞霆很少看到容裴的冷脸,委屈地辩解:“我没有!”
瞿泽却不屑地撇开脸:“也要你打得过我。”
容裴说:“我有无数方法让你站着不动让我打你信不信?”
瞿泽哼道:“不信。”
容裴瞅着他微笑:“反正你接下来要住在我家,我们有的是机会试试看。”
瞿泽正要和往常一样和他抬杠,高竞霆就一把抓住容裴的手腕,把他拉离瞿泽身边。
容裴、乐棠、瞿泽都愣住了。
高竞霆也愣愣地站在那里。
容裴和乐棠亲近,高竞霆只觉得他们兄弟俩感情好;但刚刚容裴只顾着和瞿泽说话、完全无视自己,高竞霆就觉得很愤怒,愤怒到他不能控制自己。
他不知道怒火从哪里,只知道那把火把他烧得眼都快红了。
一直以来只要他在场容裴就不会把目光移到别人身上,可是刚才容裴和瞿泽聊天时语气熟稔,笑容也不同于往常,高竞霆不喜欢!
因为那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好像已经被容裴排除在外了。
高竞霆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最后只能红着眼,一脸委屈地重申:“我说我没有。”
容裴微微地一笑:“嗯,我信你。”
高竞霆把他的手抓得更紧:“真的吗?”
容裴看着高竞霆泛红的眼,认真点点头:“真的。”
高竞霆高兴了。
可惜容裴马上就无情地指出事实:“事实上你根本不知道媳妇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吧?乖,我帮你报了性健康课,下周开始去上吧。”
乐棠和瞿泽幸灾乐祸。
容裴却没打算让他们逍遥:“你们两个正好也跟着去上课,不要等到闹笑话了才想起它。”
乐棠乖乖点头。
瞿泽坚决反抗容裴的一切安排:“你凭什么给我报名?我不去!”
容裴慢悠悠地说:“我本来不打算收你租金的,既然你不愿意——”
瞿泽恶狠狠地打断他故意拉长的尾音:“谁说我不愿意!不就上个课吗?自己报名还得花钱,有人给我报我怎么可能不去?”
☆、另一面(上)
“……你在这里住了四年?”
瞿泽提着行李袋不敢置信地问。
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因为容裴家看起来根本就是……样、品、房!
瞿泽像是第一天认识容裴一样死死盯着他:“没有人告诉你这不像人住的地方?”
容裴笑着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没必要太较真。”
瞿泽说:“那你怎么不直接睡在办公室?”
容裴答:“不方便。”
瞿泽不客气地嘲笑:“这里和你的办公室有区别吗?”
容裴调出磁感墙上的电子地图:“你看,这里只要往前步行六分钟就能走到最近的菜馆,往左边走五分钟就是商场和市场,买东西很方便;从右边步行三分钟就是健身馆和竞技馆,影剧馆也在附近,所以这是整片住宅区最好的位置。”
瞿泽:“……”
一直以来容裴都维持着好哥哥、好学生、好领袖的出色形象,他做事永远有条不紊、轻松从容。他似乎关心所有人,可以随口说出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名字、可以与任何一个人聊上老半天、可以迅速融入任何环境。
可是独居的容裴看起来似乎没那么优秀,至少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
瞿泽捋起袖子指点江山:“这地图本来就要收费的,你应该把免费服务全部勾上啊!像这个,商店打折活动提示肯定得要,还有这个,新品上市提醒也勾上,要不然你花钱订地图干什么?”
经他这么一操作,原本干干净净的地图一瞬间出现了许多标示。
这家伙对这东西非常熟悉,手指和眼睛配合着飞快地扫过各项信息,很快就整合出一个完美的购物方案:“今天买这些东西最划算。”
这回轮到容裴盯着他看。
瞿泽恼羞成怒:“我很穷,所以见不得你们这些资产阶级浪费钱!”
容裴没指出他们瞿家才是真正的资本家,直接拿出自己的子卡扔给瞿泽:“别发牢骚,你看哪里不顺眼可以把它改掉。”
瞿泽顿时来精神了。他要来这栋房子的原始资料,记下窗子大小、门板数目、过道宽窄等等数据,直接揣着容裴的子卡出门了。
容裴目送他乐颠颠地跑出去。
要不是瞿家这座大山实在太大了,而且是座比高家更具威胁力的活火山,瞿泽这种居家的个性倒是很适合和乐棠过点小日子。可惜瞿家现任家主、瞿泽的父亲就是把容家三叔送进监狱的人,容裴不希望出现乐棠的人生出现“爱而不得”、“报仇雪恨”之类的阴影。
高竞霆就不同了,高家还算是宽容的,只要高竞霆和乐棠的感情逐步加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到时他还可以借高家的手把三叔捞出来。
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三叔,容裴却对这位传奇人物非常有好感。
容家三叔容君临二十一岁就入职,第三年第一时间转为蓝卡,第六年拿到将近百分之九十的蓝流、青流支持率,民众满意率也将近百分之九十五,于是他以二十七岁之龄拿到了赤卡,成为帝国二十位决策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传奇的终结始于容君临拿到议席后第二年。那一年大陆最东端隶属于帝国的三十二个附国联合起来宣布独立,以白鹰海峡为界建立了远东联邦。
在来自西大陆的外力干预下,远东联邦迅速完成了独立,时称“远东剧变”。
远东剧变过后,帝国损失了接近百分之九的领海。
直到远东联邦的最高领袖向世界发表独立宣言时,人们才原来这位发起独立的领袖人物曾潜入帝国将十余年。
这个狡猾的家伙设法拿到了帝国的身份卡,经过一番周折后成为了容君临的学生,同时也是容君临信任的助手。借助容君临亲信这个身份,这位年轻而优秀的间谍拿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接触的机密。
真相被揭开后,容君临第一个遭殃及。
同为帝国决策人的瞿正明提出容君临的过失应以叛国罪论处,其他人意见不一,最后容君临因一票之差接受了无期徒刑。
这件事并不完全是容君临的过错,但是那损失掉的百分之九的领海必须有人负责——于是容君临就栽了。
容裴一直都对这位三叔很感兴趣。虽说容君临的罪名有点儿吓人,实际上却不会影响他们这些子侄辈的前途,只要他们有能力照样能出头——顶多只是要从白卡混起,多熬那么十几年而已。
容裴对造成这种状况的容君临没什么不满,正相反,容君临的仕途经历正是容裴最好的教材,对容裴迅速融入这个时代起着极大的作用。
——如果有机会,也许该去会会这个三叔。
容裴没把太多时间浪费在感慨上面,他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新书,坐到书桌后看了起来。
瞿泽回来时家里只有书房亮着灯,他指挥送货小哥搁下东西后走到楼上,一眼就瞧见了容裴专注看书的侧脸。
瞿泽的记忆里这种画面没少出现过,他和乐棠在玩的时候容裴在看书、乐棠在和容父撒娇的时候容裴在看书、乐棠在学做甜点的时候容裴还是在看书,在容裴的世界里书似乎总也看不完——现在大多数学校都采取无纸教学,书籍一般是作为工具使用,只有在需要用到时才会有人去翻查,像容裴这种把它当成日常读物的人简直是异类。
这样的容裴好像离他们很远,远得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