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裴忍无可忍地怒瞪着他。
高竞霆笑着亲亲他的眉心,细心地帮他冲洗掉身上的泡沫,用大浴巾把他裹起来。
容裴感觉头上湿哒哒的,不舒服得很,于是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想甩掉头发上的水珠。
高竞霆见状拿出毛巾耐心地替他擦干。
眼瞅着高竞霆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容裴问:“你不回去?”
高竞霆挑眉:“我回去哪里?”
容裴盯着他:“这间房间好像是我一个人住的。”他观察过周围的生活用品,都只有单人份的,可不像是两个人同居的样子。
高竞霆慢悠悠地说:“我不睡在这里,万一你半夜想要去厕所怎么办?”
容裴:“……”
高竞霆一点都没有趁人之危的羞耻,他大大方方地将容裴抱上床:“躺着,我按照医生的指示帮你按摩一下。”
听到是医生的意思,容裴乖乖照办。
高竞霆把容裴身上的浴巾拉下来,自上而下地揉按容裴的全身。察觉容裴的身体微微绷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安抚道:“医生说就是要有点疼才能有效,所以我用的力道可能有点大,你不要忍着,疼就喊出来。”
容裴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身体依然绷得厉害。
高竞霆停下动作,逼容裴转过脸来面对自己:“阿裴,放松下来!在我面前你不用忍耐!”
容裴睁开眼看着为自己拭去额角细汗的高竞霆,大脑有些运转不过来。他下意识地把印在自己脑海深处的训导说了出来,用以反驳高竞霆:“父亲说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高竞霆见容裴情绪急剧起伏,立刻轻轻拍抚着容裴的背脊:“阿裴,只要我,这里只有我,阿裴!这不是弱点,疼了喊出来、在亲近的人面前放松下来都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这不是什么弱点!”
容裴眼底掠过一丝迷茫。
高竞霆说:“乖,躺好——放松——我继续帮你按摩。”
容裴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完完全全地挡住自己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高竞霆完成一轮的按摩后逐渐放轻力道进行第二轮,耐心地引导容裴进入梦乡。
等容裴睡熟了,高竞霆躺倒容裴身侧,将他搂入怀中。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剜掉了一块,疼得要命。
——他从来都不知道,容裴的心防居然重到这种程度。
105番外未明之欲
郝英才从小就是模范好儿子,从来不会让父母担心。
在郝英才的心里母亲是比谁都要好的一个人,即使母亲总是闷闷不乐。
对于总是让母亲闷闷不乐的父亲,郝英才一直不太喜欢,不过他毕竟是这个父亲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从小就给足了这个父亲面子,该恭敬的时候绝对很恭敬。
毕竟他母亲很想他得到父亲的青睐。
然而即使郝英才努力地哄母亲开心,母亲依然在他四岁这一年病逝了。
郝英才浑浑噩噩地熬过了明明异常短暂,看起来却非常漫长的葬礼。
日子一天天过去,郝家已经没有人为他母亲的逝世而伤心,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有这么个人曾经存在过。
郝英才看到所有人都蹬蹬蹬地往前走,他也一抹泪,不甘落后地追赶其他人的脚步。
因为他的母亲说要他成为她的骄傲。
随着病情越来越重,她急切地敦促着他去和父亲打好关系。说起来有些可笑,他母亲曾经是人人艳羡的“灰姑娘”,当初风风光光地嫁入郝家也是一场佳话,据说那时候她与他父亲的感情好到即使全世界都反对他们也要在一起的地步。
郝英才起初是不信的,要是感情真有那么好,父亲怎么会连来看母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要是父亲对他们母子有一丁点儿的感情,母亲怎么会急着让他去讨好父亲,生怕自己不在以后他就没法得到半点关爱?
母亲当然能看出他的不信,她牵着他告诉他很多家里的小秘密,告诉他哪些地方留着他们甜蜜过的证据。
郝英才一一找过去后,愣愣地发现父亲和母亲原来真的曾经如胶似漆地相爱过,而且父亲也曾经是个热情如火的人,并非永远都一脸冷漠。
对父亲改观之后,郝英才亲近父亲时的不愉快就少了很多,父子之间终于有了点感情。
父亲亲昵地抱着他站床沿时,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母亲露出了微笑。
那是他印象中看过的母亲最开心的样子。
那时候郝英才真的以为自己虽然失去了母亲,但依然有一个父亲。
没想到母亲的葬礼没过去多久,父亲就娶了另一个女人。
这一次婚姻倒是门当户对,那个女人看起来也温婉可亲,对他客客气气,仿佛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
郝英才知道男人身边少不了一个女人照看,因而心里也没有太多挣扎。他只是生出了一点儿危机感:以后家里恐怕会多几个弟弟妹妹,他必须要更努力才能稳住自己的继承人位置。
郝英才没有想到事情来得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早。
母亲只是去世八个月,他就有了一个弟弟。
郝英才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疼得厉害。
这代表着他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前就找上了这女人!
郝英才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第二天起来后揉揉自己的脸,麻木地差遣自己去看自己的“弟弟”。
在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家伙时,郝英才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掐死。
但是他没有。
他挤出笑容说:“弟弟好可爱。”
看到父亲一直审视般盯着自己,郝英才觉得自己的笑越来越僵,但是他还是低头亲了一口自己的“弟弟”。
感受到继母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和善,郝英才知道自己做对了。
这就是母亲要他做到的,要他获得父亲的承认、要他在这个家好好待下去。
郝英才觉得眼眶发热,说道:“我出去外边玩一会儿。”
他说得很快,因为一慢下来就会被人听出他在哽咽。
郝英才快步跑到外面,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等他抬起头时,正巧对上一双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恶声恶气地说:“你看什么!”
那小鬼似乎震慑于他的凶悍,当真转开了视线看向外边。
郝英才反而不痛快了,像这种年纪的小鬼,不是应该横眉竖眼地和他杠上,好好吵上一架的吗?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找人吵架!
郝英才梗着脖子:“外头的树都光秃秃的,你看什么看?”
那小鬼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沉静得不像他那个年纪应有的。郝英才被他看得一怔,接着更来气儿了:这种眼神他在父亲身上看得够多了,是他父亲他才忍的,眼前这小鬼装什么装!
郝英才恶向胆边生,扑上去伸手掐住那小鬼的脸蛋,捏住那柔嫩的脸颊恶劣无比地来回地拉扯。
那小鬼没预料到郝英才会这样做,一时有些发愣。等他回过神来,一阵腥甜的感觉已经涌向喉咙。
他可着劲推开郝英才,偏到一边不停地咳嗽起来。
郝英才看他咳得小脸发青,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一把抱住对方,将对方扶起来,嘴里嗫嚅着:“你在哪间病房,我送你回去!不舒服就不要乱跑嘛……”
对方闷了一会儿,报了个病房号。
郝英才手忙脚乱地将他带回病房,拉开病房的窗帘:“这不是挺亮堂的吗,你跑出去干什么……”看着对方脸上被自己掐出的红印子,郝英才觉得心里阵阵发虚,“喂,你要不要喝水?”
对方点点头。
郝英才跑去倒了杯水端给小鬼,小心地喂到他口里。
郝英才这人其实心挺软,看对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留在了病房里头,陪着对方天南地北地胡扯。令他惊奇的是这小鬼的问题特别多,思维也特别清晰,大半天呆下来说得他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噜咕噜叫。
这时候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女人,以及一个看起来非常和气的男人。
郝英才虽然小,但他爷爷总夸他看人特别准,打一见到后边那个男人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人明明那么和善,怎么他就觉得不太对味儿?
在他疑惑的时候,对方也开口了:“小朋友,你是……?”
郝英才说:“我叫郝英才,来看我……我弟弟的。”
男人点点头,说道:“你认识阿裴?”
郝英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阿裴”就是床上的小鬼,他实话实说:“今天刚碰上的。”
和男人对话的感觉让郝英才有点儿不舒服,所以郝英才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
回到继母的病房时郝父难得地开口问郝英才:“你去了哪里?”
郝英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