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添,”卓斫握住她素白的手,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从喉间梗出一句,“可苦了你了。”他甚至再难移开视线去看看那个期待了很久,也恐惧了很久的孩子。
“不苦。”她摇了摇头,“我想看看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的身上流出一股母性的坚强。
卓斫只觉自己现在如同打翻的五味瓶,悲喜交加,若是现在的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要自己怎么舍得?!
那小小的婴儿打着小呼噜,明明刚刚还凄惨的哇哇大哭,现在倒是睡的熟了,卓斫忍不住伸出手指挠了挠这孩子的下巴,哪成想她竟然伸出手搂着那手指睡的更香了。
“云添。”
卓斫温柔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到她怀里,那孩子却死死的拽出他的手指,就是不肯过去了。
“这孩子!”沈云添无奈叹息了一声,有些吃味,“就喜欢爸……爹爹,不喜欢娘亲。”
“是个女娃儿呢,娇养的好。”
卓斫也笑了,他愉悦的眯着眼。
“可是该取个名了?”
沈云添倒想从这个二十四孝老爹手里挖挖看他想的名字。
“就叫她‘曌’吧。”卓斫神色不明,“取自日月当空之意,我陆九霄的女儿就该是如此。”
沈云添错愕的瞪大了双眼。
那一刻,她彻底发现了故事的改变,包括这个不该出现的陆曌。
27王爷,你老婆被诱惑了
维持着这样平淡的上上早朝,回家逗逗宝贝女儿,和自家心上人甜蜜的调调情,卓斫几乎忘记了这不过是他笔下的世界,这不过是无法触碰的幻影。
“娘,看曌儿练剑吧。”
骑马场上,是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笑容里透着丝丝傲气的小女孩儿,一身殷虹色的紧身衣,长长的黑发被札成包包头,她靠着沈云添撒娇,言语里是止不住的亲近之意。
也不等沈云添回答,她顺势从剑台上抽出那银白色剑身,泛着点点冷光的赤羽,此剑薄如蝉翼,却又重似玄铁。然而,她手中握剑却仿若无物,站在他们身后,卓斫默不作声的微笑着,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宝贝的确是个剑术天才。
而另一人……
看着阳光下,那女子静坐在轮椅上,唇角是动人的浅笑,她在那里,仿佛引领了一个季节的花开,慢慢的蔓延到卓斫心头。
“爹爹!”
反是那陆曌先发现了一袭杏黄色华服的青年,她欢呼着朝卓斫扑去,脸上是灿烂的几经明艳的笑容。
卓斫安然的接受着女孩儿的投怀送抱,反倒是云添看的心惊胆战的,她竟是剑也不收一下,直直的朝他刺过去了,顺着那怀抱。
当然,她也知晓自己不过是大惊小怪,近亲心切罢了。
卓斫轻轻松松就夺掉了她手上的利剑,将她搂在怀里,“我的曌儿可是又胖了?”
“爹爹哪天不见我?”
她忍不住无奈了,自家这个父亲,一看到自己智商就唰唰唰的往下降,偏生自己还喜欢的紧。
“可不,”卓斫摸了摸她的长发,对着那个始终看着他们清浅微笑的女子,他也忍不住又笑了,像个傻瓜,“我这次要离开一段时间,皇上派我去边疆,为将士们带去粮草。”
“他为什么要让你去?”
沈云添微微皱了眉头,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丈夫和远在疆域的楚王陆弦之间的感情纠葛的。这圣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故意把陆九霄支走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是很清楚。”
卓斫摇了摇头,虽然他并不信服陆祚,但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他闹僵。
“我走的这几日,你……我可真舍不得,云添。”
明明也算是八年夫妻了,可卓斫每次对视着那双闪烁着无限光亮的眼眸,就忍不住有些沉迷。
“我看你是舍不得曌儿吧。”
沈云添戳了戳他的胸口,有些孩子气,竟然对着女儿吃起醋来。可那始终带笑的眸子也清楚的告诉对方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们母女我哪个都舍不得,也不敢舍。”
卓斫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手也不自觉更加拥紧怀中的陆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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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丈夫走的第一天,送最爱的男人去见另一个他曾经爱过的人,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陆曌也开始正式由老师教学,平日里也无闲工夫缠着她这个娘亲了。
手脚不便的,沈云添竟是只能做做女红,做个纸片人之类自娱自乐,哪成想,也是那日,宫里竟然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请景王妃进宫一叙。
沈云添也甚感奇怪了,他们景王府应该从未和后宫扯上关系过才对呀?
那马车颠簸的紧,实在是难受至极。
自嫁入王府起,她什么时候不是被娇惯着的?九霄哪忍心让她受半点委屈,现在倒是要让她这个残废坐这种马车了,忍受着腿脚传来的阵阵疼痛,沈云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入宫。
沈云添有些呆愣的看着那个明明贵为一国之母,却不着明黄,反而一袭青衣,看似寡淡的很。虽然她也并非万分重视规矩的那种人,但这国母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不知为何,云添对她有着本能般的敌意。
“你也不必这般看我。”
陆云锦朝她笑,明艳不可方物。这个女子实在是美的太过出彩,那种凌厉而张扬的妩媚足以俘虏所有人的视线,然而从她淡淡的口吻里,却又带出了几分意味深长。
和这个女人比,她真的是太过于黯然失色了。
这样的想法在沈云添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知皇后传召我来是有何事?”
她倒也是直性子的,也不弯弯曲曲,直入正题。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像是会说话似的。
“他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喜欢上你的?”
陆云锦竟是没头没脑的来上了这么一句。
“?”
“你说,要是我挖了你这双眼睛,他还会爱你么?”一袭青衣衬得她脸色竟有些惨白,“也罢了,我不过也只有一个要求,你若是应了,我便帮九霄哥哥夺了这皇位,想来你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否则他便不会给女儿取什么日月当空的名字了。”
“不需要你的帮助,他也能成功。”
这下子,沈云添算是彻底明白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了。她看上了她男人,想要她退位呢!她性子是不错,但也没到让人骑到头上来的地步!
“九霄哥哥这次途中会遇险。”陆云锦冷冷道,“陆祚想杀了他,只有我能救他。可我只会帮自己的男人,选择权在你手里。”
“我相信他。”
沈云添微笑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并非是自大的信心,而是清楚的知道丈夫的能力。
“他会死的,因为陆弦在那里。”
陆云锦忍不住想要怜悯这个女人了,就算陆九霄再爱她,也绝不会比爱当初的那个人更爱了,那是他心头上的一颗朱砂痣。
“……我会好好考虑的。”
只有陆弦,是她无法确定的变数。
陆云锦微微一笑,她清楚的知道,鱼儿在这一刻已经上钩。
28王爷,你受伤了
能够在这个未知莫测的世界活到现在,沈云添自然没有如她表现的那般,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人。
事实上,和她传递消息的反而是陆九霄非常亲近的护卫。
也随着那一次次飞鸽传信,她的心越来越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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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在边疆安营扎寨的第二天,和陆弦通了气,粮草也放置安全了,这个世界的边域其实挺安全的,就是离的最近的国家妄图攻打过来,也得是跨国几个海域,这里一直有人手也不过是防止有海盗里这里欺侮这边的老百姓罢了。
也正是如此,始终不愿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楚王,反而十分的引人注目了。
是什么让这个几经完美的男人留在这里?是什么留住了他的视线?他在这里的动机是什么?他想做什么?他能得到什么?
所有的问题在卓斫脑海里不停的闪过。
然而,面上他却依然带着文雅的笑意,他向来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虽然万分想念着远在故土的妻女,但却也没有半分不耐的样子,反而看着十分的愉悦,他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的青年身上,其实是在发呆。
“喏!大老远的,想来你也渴了。”
随意的自己拎起茶壶倒了两杯白水,陆弦一饮而尽。
他倒是再也没有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看着反倒是隐隐有那些军营汉子们爽朗不拘小节的感觉,这人果然是十年不见大变模样了,卓斫瞧着他那样,有几分欢喜。
“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卓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却还是说出了口。他写的,他自然也是最清楚陆九霄和陆弦之间的情深缘浅,但偏生一是他对男人真是无感,二是这陆弦太重面子,两人关系再好,想来他也绝不会在世人面前有半分表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