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视线又扫向别处,蓦地眼睛一亮,竟然松开一直拽着重宵的手,直愣愣冲着一对玉器走过去。
这是一对由罕见紫玉打造的双龙佩。挂在一个琉璃衬托上,而琉璃托的底座嵌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幽幽的光芒照在这对紫玉佩上,让它看起来格外莹润剔透。其实比起阁内那些大个的铜鼎玉像,闪着耀眼光芒的金银宝器,这件物什并不算显眼出彩。不过叶离不知为何却是一眼就瞧中了这对紫玉佩,而且越看越欢喜,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旁边一位蓝衫的解说人,似瞧出他的心思,走过来道:“公子好眼力,此物乃是前朝太子,寻觅数年才终于在昆仑山下的寒池里,采掘出来一块千年紫玉,他将此玉交由宫廷匠师打磨了整整三年才得此一对双龙佩。而后将其中一块赠予了自己的知己好友,也就是当时的少年将军,只可惜后来那少年将军不幸战死沙场,而太子得知消息后,竟也是一撅不振,撒手而去。至此这一对双龙佩也不知去向,直到后来被鄙庄的搜宝队网罗了来。”
叶离没想到这一对玉佩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悲凄的故事,他听得有些黯然。
那解说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旁边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拉了过去指着一件青铜鼎问起东西来。
重宵默默在一旁将叶离举动看得清楚,他抬眼扫了扫那对雕工精美的紫玉双龙佩,继尔又转头去赏玩别的宝贝去了。
两个时辰后,赏宝结束。
此时午时已过,众人虽意犹未尽,也只能期待来年了,况且还有两日的奇珍可赏。
出了鉴宝阁,各院的管事又悉数将众人领回各院,稍后又送去了美味丰富的佳肴美酒。这玉华庄礼数周全,待人周到,让众人俱感身心皆畅,无不打心底佩服华清鹤的为人。
☆、第十四章
看了一上午的宝物,叶离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只是他这次却没敢再碰那酒。
饱腹之后,他坐在窗边,边饮茶边感慨。纵然有再多金银珠宝,可在关键时刻却比不上一碗白米饭,这人之一生辛辛苦苦到底为了追求什么呢?
他托着腮发了会儿呆,突然问坐在对面,正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重宵,“阿金,你有什么理想吗?”
重宵抬头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思量着一下步的棋路。
叶离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他顿了顿,眼睛看向窗外,继续幽幽说道:“父母走得早,身边没有半个亲人,一个人念书,一个人工作,没有什么压力,却也没有什么动力。每天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工作吃饭休息。”他轻轻笑了声,似叹息,“其实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怕付出,怕接受,只因……怕失去。我曾经因为寂寞养了一只狗作伴,我给它取名叫阿离,离别的离,跟我名字一样,也许是寓意不好,它最后竟然真的就离我而去了。至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甚至连带也不敢与人深交,比起得到再失去,我宁可不曾拥有。”
重宵静静的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虽然他手下没停,却把叶离的话听得真切。这人是第一次讲自己的事,虽然并不详细,他却也能知晓七八。纵然此时棋盘上厮杀激烈,可他心底却一片清静安宁。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陌生却异常舒适。
叶离啜了口茶便没再开口,一时间室内静谧无声,只偶尔听得轻轻的落棋声。
一局终了,重宵霍然起身,对静静发呆的叶离道:“你好生待在房里,我出去一会儿。”
叶离点点头看着重宵离去的背影又发了会呆。
虽此季节夜间寒凉,不过白日里还是挺暖和舒适的。阳光半洒进窗里,照得叶离一阵发困。连打了几个呵欠后,他才懒洋洋的爬到床上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离又迷迷糊糊醒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怔才彻底清醒。看了看天色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下床倒了杯茶润了润喉。此时房外传来阵阵呼喝清叱声,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山派一男一女两名弟子正在院子里练剑,听得对面门响,都停了手看过去。
叶离不想他们会停下,一时有些讪讪,他歉然笑道:“抱歉,打扰了!”
两人知他是当今江湖盛名在外的重生门人,之前又见他们冷淡少言的样子,不想他此时竟如此客气,两人对视间都有些讶异,却还是微笑着朝叶离施了礼。
天山派位于西北严寒之地的天山之上,天山海拔奇高,且山顶终年覆盖厚厚积雪,一般常人难以攀峰而上,就算上得山去,也会受不住那冰寒彻骨的气候,是江湖中一处清灵幽静所在,而门派中人也甚少涉入江湖。
天山派主修飘逸空灵的天山剑法,门下弟子虽不多,却个个都是剑术好手。其掌门练雪衣虽是一介女流却将天山剑法发扬光大,比起前一任掌门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离走近,三人互报家门姓名后,到也攀谈甚欢。
叶离的不通武艺及怪异的言辞,甚至对这江湖的陌生程度,皆让他二人颇为讶异。但他清俊秀丽的外貌和斯文有礼的态度又让二人心生好感,连带对重生门的印象也立时改观不少。
他们不知道叶离其实和重生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和重生门的主人重宵可能有那么一毛钱的关系而已。
叶离也对眼前这一个叫蓝凌,一个叫紫瑶,比自己小不少的的少男少女生出些许亲近感,他们身上那股子出尘的清灵气质让人感觉很放松,还有他们言谈举止间的单纯善良都让他身心舒畅。
三人聊着天山种种谈兴正浓的时假,院里突然走进来一个素衣美人儿。
此人正是天山掌门——练雪衣。
她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姑姑,姑姑,您这次就带我去天山玩吧!”那男孩围着练雪衣打转,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珠还机灵的扫了他们一眼,“我保证今次乖乖的不给您添乱,一定听您的话就是了,姑姑就带我去好不好嘛?”
练雪衣也不理他,径身回了房,关上门。
紫瑶和蓝凌,“噗哧”一声都笑了。
紫瑶边笑边对道:“你这小子又想去我们天山捣乱么?”
这锦衣玉颜的小娃儿不是别人,正是庄主华清鹤的独子华小宝。
练雪衣也的确是华清鹤的胞妹,只不过练雪衣幼时体弱,当时的华夫人与天山派前任掌门乃是表亲,便将练雪衣送去天山,服以天山特产雪莲果将养身体,病愈后干脆留在了天山派,直到前任掌门病逝传位于她,她也不负众望将天山派管理有序,也自此改为练姓。
只不过她和华清鹤的关系江湖人知之甚少,而她自小又在天山长大,修得一身清冷性子,因此与华家的关系也并不热络。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否则这赏宝大会必然也请不动她。
而这华小宝正是顽劣年纪,前年硬是缠着练雪衣,磨了许久,才得允许随她去天山派小住了些时日。结果他把一向清幽的天山搅和的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人家天山弟子不想与这娃儿计较。他自己也是不知厉害,毕竟那里是天寒地冻的境地,最后还是把自己也闹了一场病,让练雪衣又急忙给送了回来。
若在平时这华小宝定是要想些歪点子折腾折腾这两位师哥师姐的,不过现下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只好放软身段,一扭身扑在紫瑶怀里,撒娇道:“紫瑶姐姐,你就让姑姑带我去吧,我好想山上的众位哥哥姐姐们,我连礼物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呢!”
紫瑶点了下他的额头,没好气道:“礼物?莫不又是你养的那些毒蛇毒虫子?”
“就是。”蓝凌也在一旁附和道:“你这小子又准是不安好心!”
“你……”华小宝毕竟是小孩,哪经得起他们埋汰,俏脸一红,唰得一扬小手,袖中银光一闪,不知何物就朝蓝凌射去。
想是见惯了他这招,蓝凌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就轻松避了开去,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不会功夫的人。
“啊!”
叶离只觉脖子一痛,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即感到身子一阵阵麻痹,竟是再不能动弹。不想那咬伤他的活物竟还往他领口钻去,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叶离心尖儿一颤,头皮一阵阵发麻,连呼吸得差点停掉。
若说叶离胆大吧,他也的确不惧鬼神,不怕歹人更不怕死,但只要是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弱点,叶离的弱点就是怕蛇。
而咬他的也的确是条银环细蛇,此物乃华小宝的心爱之物,随时带在身上,也方便他时不时拿来捉弄别人。
此蛇无毒,不过被它咬伤之后,一个时辰内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华小宝见他中招,心里不免得意,又见叶离一脸惊惧之色,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