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走了。
糊了罗沉舟一脸灰尘。
车里的男人不知道的是,五百多年前,他曾经也这么邪魅一笑,像个老流氓似的站在眼前的这个小破孩的跟前,跟他说,要叫我船长。
恩,当然啦,对于这个什么也不记得了的家伙来说,这又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个故事了。
罗沉舟抬起头,头顶阳光明媚,春风正好。
“——人都走啦,还看个毛啊。”老大鸭子嗓门嘎嘎地在耳边响,“啧啧啧,看见那个家伙脖子上挂的狗头项链了没,古董海货,煞气重着咧,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好东西——埃我.□哭什么啊算了算了你们文化人都是神经病……乖要哭咱们回宿舍去哭别在这大门口丢人!!!”
罗沉舟站在大学的门口,长那么大第一次在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里哭得像个孙子——为了他失而复得的,所有的一切。
这次遇见,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
波兰有个学者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爱情就像头痛,它让你晕眩,你以为自己要死掉,但你会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很美很美的结局啊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109、番外一
凯撒接到来自中国的那个气象大学校长电话的时候,他正参与一场拍卖会作为休闲娱乐。
这时候的他才刚刚结束一段海上的旅程,谈成了一笔巨额生意。大海仿佛永远是对他最好的祝福加持,对于他来说,相比起陆地,广阔无垠的大海似乎天生让他产生一种浓重的归属感——对此,男人给予自己的理由那大概是因为这跟他的家族生意有点儿关系。
出生于德国的造船世家,凯撒几乎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学会了在海里游泳,七岁第一次随父亲出海,十二岁那年,那仿佛上辈子带来的航海知识和航海自觉判断力让他已经在地中海小有名气,人们都开玩笑说以利亚霍夫家出了个“黑色海狼二世”……
哦,那个“黑色海狼”大概是凯撒家族往前数五百年前的祖先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海盗,当时地中海的扛把子,一声风风光光,却终其一生未娶的怪人。
对于被这样相提并论,凯撒总是一笑而过,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这种话,但是他必须承认,当翻动那些古老的文献,看见那些泛黄的纸张上绘画的那艘名叫“怒风号”的船只时,简单地线条甚至没有过多的讲解,却让他能感觉到非常熟悉的亲切感——
仿佛那时候的他已经透过了历史的尘埃,亲手触摸到了那艘巨大的三栀大桡船,这艘文献上记载永远航行于地中海的船只呈现在男人的脑海里的形象立体而生动,他甚至可以想起来它扬帆起航、乘风破浪于蔚蓝大海之上时的样子。
就仿佛这艘船压根就是他亲手画的图纸,亲手创造的一样。
轻轻合上手中的文献,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身边的手提箱中。手中的手机抓在手里有些发烫,电话的那一头,来自地球另一端的中国老头还在喋喋不休,这老头德语说得很棒,并且尽情地发挥了一位老人拥有的耐心和决心还有唠叨能力,仗着凯撒不敢随便挂他这个世家前辈的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可是我这样子也能去当教授?
开什么玩笑。
男人抓着电话时英俊的面容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拍卖场上,拍卖人开始把那个金属小锤子锤得啪啪响,男人这才皱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弄着手中那个对即将拍卖的古董做介绍的册子。
“老大,如果觉得气闷咱们还是出去吧?”男人身边的红毛助手弯下腰,满脸憋不住地问。
“看看再说,你要憋不住就自己先出去,大垃圾。”
男人头也不抬地抓着那本小册子翻来翻去,最后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毕竟不是非常正规的拍卖会场,总有那么些人企图滥竽充数使用假货来骗一些刚开始玩古董的暴发户,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物件里,男人琥珀色的瞳眸只需要轻轻扫过,甚至不用凑近了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中间哪些是真东西,哪些是做旧才从海里捞出来的西贝货。
对海里的宝藏,凯撒总保持着一份莫名的热情和熟悉,他热爱收藏十五世纪大航海时代流出的宝藏,尽管它们各个价值不菲,却依然被男人一一地收集起来摆放在工作室的成列柜里,这种无异于烧钱的行为让凯撒的老爸非常无语,无奈儿子成年之后便顺风顺水得如同脱缰的野马,谁也管不住,于是也不得不由着儿子去。
电话那头的老头还在不停地说,凯撒记得,这已经是老人家第三次亲自打电话给自己了——本着尊老爱幼的基本道德原则,男人沉吟着,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自家老头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又是无奈的一声叹气,最后妥协地告诉对方,自己会认真考虑,去为这位世家前辈弥补上他的学校那个暂时空缺的,海上气象学教授的空位。
凯撒说会考虑,百分之七十就是答应了。
于是对方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男人耳朵边终于落得了一个清静,他那个闲不住的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开溜了,拍卖用的价牌就放在他的右手边,男人动了动换了个舒适点儿的姿势,点燃一支他最喜欢的那种来自德国某个具有几百年历史的乡下手工作坊产出的烟草叼在嘴边,男人眯眯眼,从新试图拿起那本册子准备认真看看这一次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拍卖已经开始了。
吸引凯撒这尊大神来的点,在于今天的拍卖项目据说全部来自十五到十六世纪地中海的遗留物。
从火枪到匕首,从油画到首饰,应有尽有。
男人单手支撑着下巴,百般无聊地在册子上圈圈画画,大多数物件他只是看一眼并没有起多大兴趣,至于那些西贝货更是被男人在图片上恶劣地划了巨大的红叉。
拍卖的气氛很热烈,那些做旧的西贝货常常以很高的金额被人拍走——大多数都是瓶瓶罐罐,对于没有文化的暴发户来说,大概是这些东西摆在家里会显得很气派——
“五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六千万。”
“一亿!”
“……”男人笑了笑,淡定地看着一群暴发户为一个大概在十五世纪被海盗们用来腌肉的破烂缸子抢破脑袋。
和那种专门为真正的权势人准备的拍卖会不同,这种民间拍卖会的气氛很差,乌烟瘴气的,人群也乱七八糟,男人咬了咬烟屁股,烟雾缭绕之后琥珀色的瞳眸里不耐烦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决定再过三样拍卖品,如果再不出个他稍稍感兴趣的,他就——
“下一件,上个月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经鉴定产于十五世纪的皇家工艺品,恶犬的外形镶嵌俩枚高级红宝石,做工精细,收藏价值极高!”
拍卖师身后,幻灯片刷刷地打了出来,以清晰□近照,将那枚小小的项链挂坠呈现在所有竞拍者的眼前。
凯撒有些没精打采地掀起眼皮看了看,这一看,差点儿让男人把嘴里的烟喷出来。
皇家工艺品?恶犬外形?高级红宝石?——还他妈做工精细?
这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海底捞上来的做工极其粗糙的狗脑袋挂坠——俩狗眼的地方闪烁着劣质的红宝石,在当时也许从地摊上买花不了三个金币——古货,是真的海古董没错,但是这也太……
凯撒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以围观奇葩的心态往前坐了几排。
可能是这东西的外观实在是有些过于愚蠢,那些暴发户们出价速度明显变慢,甚至还有些犹犹豫豫,男人抬了抬下颚微微眯起眼,在台上那高雅的蓝绸绒垫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枚狗头吊坠,吊坠看样子是被专家好好清理过,尽管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丑的要命让人没办法把它往脖子上挂的玩意,却好像有常年被人挂在脖子上的痕迹……怎么说呢,哪怕已经隔着上百年的历史,这东西却还是带着一股子人气和煞气,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这狗脑袋溅上过不少鲜血——大概是和原主人的职业有点关系?
海盗的东西?
……大概就是了。他的主人应该很珍惜它……这么丑的玩意,居然也能有故事啊……
男人正感慨着,忽然发现一点儿不对劲。
恩,准确的说,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心跳加速,就好像嗡嗡吵闹的拍卖厅消失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里,无数的东西向他压来,试图灌入他的脑海中,然而,当他试图从中抓住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些零碎的东西几乎不能成形,它们就好像一块本来完整的圆镜,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狠狠摔成了碎片似的。
那些碎片里,有那个狗头挂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