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入这个男人的船队——不过我不争气,入不了那个人的眼……可惜了,没有凯撒的‘怒风号’什么也算不上……啊,说起来——雷欧撒应该开心了,恩,他是应该开心了,凯撒死啦,他的时代就来临了——说实话,巴伯路斯兄弟算什么?他连雷欧撒都比不上,凭什么跟‘怒风号’比——结果偏偏凯撒死在这种人手上,命运啊,我们海盗哦……”
这个醉醺醺的海盗还在地上碎碎念,麦加尔已经兴趣全无地站起身来,那个一直被说到的“雷欧撒”是谁,他居然一点也提不起求知欲。
在他身后,只剩下那个海盗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烂醉如泥、口齿不清地唱着属于海盗的歌曲——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嗝,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嗝,是海盗……没有、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嗝、飘、飘荡的海盗!”
……
当天,巴伯路斯兄弟的船队出发,顺便带走了大孝子莱克。
当晚,餐桌边剩下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
一个叫凡特,现龄五十八,惨遭最孝顺的儿子抛弃。
一个叫麦加尔,现龄二十一,惨遭自己养的宠物抛弃。
凡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麦加尔长腿一伸:“假装是你儿子。”
凡特:“我要是有阿拉伯语那么烂的儿子,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然后我自杀。”
麦加尔:“…………”
凡特:“我用不着你安慰!”
麦加尔:“谁说我来安慰你了,我安慰你谁来安慰我。”
凡特:“那你来干嘛?”
麦加尔:“吃饭!”
凡特:“滚回你自己的狗窝吃去!”
麦加尔:“狗都跑了!那里不叫狗窝!”
凡特:“你他妈养了他才一个星期不到,我儿子我养了二十五年!”
麦加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中文)”
凡特:“什么?”
麦加尔:“……操过就得过一辈子!”
凡特:“你这贞洁烈女的观念是要吓死老子么——等等,你被他操了?!”
麦加尔:“……没有。”
凡特:“滚。”
整整一夜,麦加尔喝到要胃穿孔——其实并没有那么悲伤,只是当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对着大眼瞪小眼时,很容易就产生某种负面情绪共鸣,把老凡特这么多年来的藏酒一扫而空,干杯的理由从“祝你长命百岁”到“庆祝你被抛弃”,到了半夜时分,当杰尔巴岛的夜晚真正来临时,俩个人却已经醉死在了这个静谧简陋的小屋中。
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晚能有这么大变故。
当黑夜中火把亮起的时候,麦加尔翻了个身,从桌子上掉到了地上。
被他砸到的老头哎哟一声,醒了,随即他发现今晚屋外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人跑动,也有人叫骂,比平常热闹了不止一倍——这是干嘛?老凡特踢开压在他身上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爬到桌子上颤颤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水,老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拉开门,发现屋外岂止是热闹,简直是人仰马翻。
“杰尔巴岛要沉了?”凡特顺手抓过一个举着火把要路过他的年轻人。
“‘怒风号’出现了!”
“怒风号”三个字简直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令人畏惧,凡特心下猛地一沉,意识到他的莱克所在的船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魔鬼的复仇,忽然就酒醒了。
“凯、凯撒没死!没死!”那个被拽住的水手激动得全身都哆嗦了,“巴伯路斯兄弟的船在往东开出不到三海里的距离就被拦住了——你没听到么?那炮声第一下就震得整个岛都听见了!听说他们已经开始接舷战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疯狗雷克不会善罢甘休!好样的雷克!好样的凯撒!‘怒风号’万岁!!!”一个水手狂笑着狂奔而过。
……………………干你娘,巴伯路斯兄弟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老凡特面色铁青:“距离开战到现在多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三个小时了。大巴伯路斯已经死了,小的还活着,正带着船队往回撤——噢哟老头你脸色好可怕——喂你不会有亲戚在巴伯路斯的船上吧?——喂喂你干嘛——去哪?——回来!!——”
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手的是老凡特头也不回往停船口岸奔跑而去的背影。
……
就算是许多年后,见证了这场海战的人依旧记忆犹新。
在他们的回忆里,黑色海狼就像一个真正举着镰刀的死神。从放假消息到偷袭,再到他最擅长的接舷战,这名大名鼎鼎的船长用他的方式宣布高调回归——
将指挥任务扔给了他的大副,凯撒亲自加入战斗,跳上对方的主船亲手割下了大巴伯路斯的头颅。
这一夜,黑色海狼对巴伯路斯兄弟进行了最为疯狂的反扑——海战历史上从来没有过那么惨烈的一笔,鲜血染红了整个地中海海域……
当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麦加尔划着他的小破船终于吭哧吭哧地划到主战场时,这场海战终于接近了尾声,乱七八糟的各种海盗船横七竖八地停在海面上,用船桨挑开一具半张脸都烧烂了的海盗尸体,年轻人抬起头——
视力良好的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艘最华丽、最巨大的三栀战船上,大巴伯路斯的脑袋正在迎风飘荡。
麦加尔:“………………”
于是,单纯路过属性的麦加尔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船往回划,因为,他很确定自己不想挂在任何一个地方迎风飘荡。
不过很快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迎头一个粗糙的渔网落了下来——
麦加尔:“咦?”
“队长!抓到了一个!活的!看上去正准备逃跑!”
麦加尔:“……我操。”
第十章
麦加尔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到一艘单桅船上——这种船是从商船改造而来的古老标准海船,桅杆上升起一张四边形的大帆,拥有厚实的龙骨和船壳板,非常牢固并且使用寿命极长,最重要的是,这种船载重量高达俩百吨——
用来装战后被劫持的奴隶真是刚刚好。
麦加尔被粗暴地拎上船,抓住他的海盗随手将他捆得像个粽子后随手扔进人堆里,又激情地加入了下一轮打斗中去——好不容易一拱一拱地把自己的脸从脏兮兮的甲板上拿起来,屁股还没坐稳,麦加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少了半边耳朵的大胡子男人,他的半张脸都被干涩的血迹糊上了,正奄奄一息地靠在一堆空酒桶上,同样是被五花大绑,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惊慌,反而嘲笑般地打量了一番麦加尔,哼了声:“逃兵。”
“……我只是一个码头搬运工而已。”麦加尔无奈地说。
“‘上了敌船第一件事就说自己是附近码头的搬运工或者临时路过的渔夫’这招是你大爷我玩儿剩下的。”大胡子含糊地说,“看看这群王八蛋德国人抓上来了一个什么,赖斯!一个撒谎技术拙劣的小骗子!”
“逃兵!”酒桶另一边那个叫赖斯的阿拉伯海盗立刻起哄嚷嚷,“为和你曾经同船所不齿!”
他们的话得到了一系列的复合声。
“………………”不知道海盗们都在流行玩什么真是对不起,下次我试试说自己是偶然游过的美人鱼好了。从脸着地被扔上船开始还没来得及说上第二句话就被奴隶们排挤孤立,这他娘的也太新鲜了吧?麦加尔无语地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莱克,也没有看见老凡特。
火炮的声音通过船体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夹杂着脏话和惨叫的厮杀声显得非常近又异常的遥远。麦加尔微微眯起双眸,他抬起头看见了挂在自己所在的这艘船上的黑色海盗旗,被烧焦的半天却依然能看见图案,白色骷髅头和骨架,非常标准的海盗旗。
桅杆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装着被染成鲜红色的海砂,此时此刻,海砂已经完全漏到了下半部分——沙漏中血液一般的海砂仿佛默默地说明了当船长耐心用尽,最终将会发生什么。
“那是‘快乐的杰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麦加尔耳边响起,他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看见一个拥有暗褐色头发的少年正艰难地往自己这边蹭,看见麦加尔注意到自己,他脸上绽放一个露出大白牙的笑容,“嗨,我是贝瑞,杰尔巴岛人,我知道你是搬运工,我在码头看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