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平问：“她咋说？”
马桂花：“她啥都没说，我肚子疼，扔下碗筷回来了，一直折腾到这会儿，不过，我瞧见她笑来着。”
吴安平一愣：“笑？啥都没说，光是笑？”
马桂花“嗯”一声，继续啃馒头。
吴安平偏头，咬着烟嘴儿，好一会儿他说：“我总觉着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可细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马桂花附和：“我也觉得有点儿邪门儿。不行，明天我还得去找一找塔娜嬷嬷。”
“你今天去找了塔娜嬷嬷？”
“……是，下午我出去了一趟，就是去的塔娜嬷嬷家，我去问她是不是给春子拿药了。塔娜嬷嬷说有那回事，还说春子是给她家里的一个姑娘拿的。”
“春子人老实，不会说谎的，看来那个女叫花子早上是病了。要说她晚上就能吃小鸡炖蘑菇，该不是吃了塔娜嬷嬷的药已经好了吧？”
“要是她好了就趁早滚蛋！明天你再叫人去春子家里，让那个女叫花子走！”
“……这事儿还是缓缓，明天也太急了，春子今天不是答应了三天之后，女叫花子好了，就让她走的吗？而且明天又去叫人，这也跟大家伙当时约的不一样。给那女叫花子三天，显得咱们仁义，做这事儿，不能叫人说咱们心狠，欺负一个姑娘。”
“她哪是什么姑娘？我看她十有八|九就是山里胡子的探子，要不就是老林子的妖精，正经的姑娘哪有长她那样的。”
“哦，她长什么样？今天我跟大哥他们去的时候，没瞧见人，她在被窝里躲着呢。”
“长得妖里妖气，眼睛勾人，身条儿也勾人……”
吴安平一听来了兴趣，停止了抽烟锅，对马桂花说：“你倒是细说说那个女的是怎么勾人的？”
结果吴安平没等听到他老婆说他感兴趣的话，头上却挨了一筷头，马桂花骂他人老心不老，这把年纪了还一肚子花花肠子。
吴安平回嘴说马桂花这个老娘们不讲究，男人的头是随便能打的吗？
还说他这么多年没发达，都是因为马桂花把他的好运气都给打没了 ，娶她真是瞎了眼了等等。
两口子于是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了。
吵吵嚷嚷到半夜，困了，各自去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日子照旧。
雪后天放晴，天空瓦蓝瓦蓝的，马桂花早起收拾了，正打算出门去塔娜嬷嬷家，好好对她说一说黄二妞的事情。不过，还没出门呢，她姨侄女家的小孩儿石头跑来说今天他家杀年猪，他妈说了，让她一家人上他家去吃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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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晋江独家发表
马桂花的姨侄女姓潘, 名小翠, 是她大姐的女儿, 嫁给屯子里一个名叫韩东林的庄稼汉, 韩家离马家就隔了几个院子。
刚才过来向马桂花传信的小孩儿名叫韩石头，是韩东林和潘小翠的独子, 今年只有六岁，长得虎头虎脑, 机敏可爱。
他跑过来向马桂花传信之后, 又跑去了隔壁宋春家。
韩石头有礼貌地在门上拍了拍, 同时大声喊：“宋春！宋春！”
刚起床不久，正在灶台边忙碌做早饭的宋春听见一个小孩儿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 脆生生的, 挺拿大的声调，也是觉得有点儿可笑。
她拍了拍手，走去门边抽了门闩, 拉开门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戴着一顶小小的狗皮帽子, 穿着一身新棉袄的韩石头。
“石头？”
“春子姐, 俺娘叫俺来叫你过去帮着杀年猪, 杀完猪，在俺家喝酒，吃杀猪菜。”
韩石头一见宋春的面儿，就不敢皮了，老老实实地帮他娘传话。
以前宋春的爷爷在的时候, 每年韩家杀猪，就喜欢叫宋春的爷爷去帮忙杀猪，因为作为老猎户的老宋头，这手上用刀宰杀猎物剥皮的功夫是一流的，杀猪更是跟玩儿似的。比起一般的屠户，老宋头杀猪杀牛的手艺还要强点儿。
老宋头也是个热心人，每年过年屯子里的人家杀年猪，但凡来叫他去帮忙，他就去，宋春呢，也跟着爷爷去打下手。
等她长到十一二岁，过年的时候，有时候遇到屯子里那一天杀猪的人家不止一家，她爷爷被叫走了，有的人家就把宋春叫去帮忙。
宋春十一二岁的时候，早就是个合格的小猎人了，宰杀猎物的功夫不比她爷爷差。
人家叫她去帮忙杀猪，她也就大着胆子去了。
叫人捆住猪的脚，摁住猪，她拿起杀猪刀，照着她爷爷的刀法在猪脖子上一刀捅进去，猪哼唧了几声，痛痛快快地流干净了血，死了。
旁边围观杀猪的屯子的人一齐叫声好，说宋春的杀猪手艺得了她爷爷的真传，这猪杀得跟她爷爷一样好。
宋春在众人崇拜的眼光中，用人家端来的温水洗了手，坐一边去喝茶吃点心瓜子去了。
给猪刮毛这些事都是主人家的事情。
猪被收拾得白白净净之后，又该宋春出马了，她拿着刀过去给猪开膛破肚，把猪肚子里头的下水清理干净，最后用一把锋利的砍刀把猪剖成两半，再换刀，按照主人家的要求，把两扇猪肉剔骨切割，分割成块。
她收拾切割的猪肉一准会让主人家满意，各个赞她不愧是老宋头的孙女，这林子屯最厉害的猎户的传人，猪杀得别提有多好了。
第一次杀猪就杀出了名声，十二岁起，屯子里甚至专门有人家来请宋春去杀猪。
当然宋春去杀猪也不是白杀的，请她去杀猪的人除了会准备好的饭食款待她，还会让她切一块好猪肉，或者拿一块猪排骨和两个猪蹄儿走，至于猪下水，她想挑走什么也随便。
一入冬，林子屯许多人家开始杀年猪了，宋春就开始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凭借着一手杀猪的好手艺，宋家不用养猪也有肉吃，还吃不完，往往要用盐腌起来，挂在外头，想吃的时候拎一块进屋做菜。
请宋春去杀猪的韩家，在她爷爷出事死后，这两年都是请的宋春去杀猪。
今年，韩家又来请宋春了。
自然宋春不能说自己不去，她想，今天去杀猪，可以拿一些新鲜的猪肉或者下水回来做给二妞吃，又或者给她带一些美味儿的杀猪菜回来，二妞一定喜欢。
“行，石头，你回去对你爹娘说，我吃了早饭就过去。”她对韩石头说。
“好嘞！春子姐，那俺走了！你一会儿来！”韩石头脆生生地说，说完，撒腿就跑。
宋春关上门，插上门闩，回头看见二妞坐在炕上，裹着被子，看向自己。
二妞问：“你一会儿要出去杀猪？”
宋春笑：“你耳朵倒是尖，这都听见了。刚才那个小娃娃是咱们屯子里韩家的娃，这两年他家杀年猪都叫我去帮忙。我已经熬好粥了，你起来喝点儿粥，再把药喝了，呆屋里炕上，我去杀了猪，给你带杀猪菜回来。还有啊，韩家还会让我挑肉。二妞，你喜欢吃猪身上哪块的肉，我挑回来做给你吃。”
一听见吃的二妞就来了劲儿，坐在炕上招呼宋春过去。
等到宋春走到跟前，她拍一拍炕沿：“来，快坐下，你说说那杀猪菜是什么？”
宋春笑眯眯地坐下，告诉她：“其实杀猪菜就是杀完猪之后，拿个大铁锅，把猪肉、酸菜、血肠、猪骨头、粉条子一咕噜放锅里炖。只是因为猪是才杀的，肉新鲜，炖出来一大锅又香又热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杀猪菜挺热闹，所以大家伙觉得杀猪菜好吃。”
二妞听完咽口水：“我好想吃啊，要不你带我去吃吧？”
“带你去？”宋春有点儿犯难，“你不是病着吗？你要是去吃杀猪菜，吴家人又得闹了，他们会说你吃了塔娜嬷嬷的药好了，不让你留下来。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来叫我的韩石头的娘叫潘小翠，是隔壁马婶子的姨侄女儿，今天韩家杀猪，肯定是要请马婶子一家人去的。”
听到隔壁的吴家人也要去吃杀猪菜，二妞明白了宋春为什么犯难了。
她怕自己被吴家人刁难。
“哎，那算了，我在家等你回来。”二妞叹口气说。
宋春安慰她：“一会儿吃杀猪菜，我给你带一碗回来，再一热，你也一样能吃到。”
二妞眼睛一亮：“好！”
宋春又说：“新鲜猪肉好吃，你爱吃猪身上哪块肉啊？”
二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而她很快就问宋春喜欢怎么吃猪肉，喜欢吃哪块肉。
“我喜欢吃五花肉，拿来红烧，炖着吃都好吃。还有猪蹄儿，也可以炖，也可以酱着吃，还有肝儿，拿来快炒，如果是排骨的话，也可以酱，也可以烤。”宋春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说给二妞听。
二妞又吞口水了，嘴巴里絮絮叨叨：“五花肉、猪蹄儿、肝儿、排骨……这些，你能每样都拿回来一些做给我吃吗？”
宋春说：“当然，每样我都要点儿，拿回来做给你吃。”
二妞高兴极了，一伸手过去，抱着宋春的头，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