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到这个份上,胤禩真不好意思再拿乔了,于是他低头道:“听四哥的吧,只是太后那边该怎么解释?”
胤禛展颜,笑嘻嘻道:“这个容易,让太医院把你有孕的消息放出去,这个月份了,再不放风声也惹人起疑。就说你夜夜梦魇不能安睡,朕才搬回来。反正不同榻,大不了说朕宿在东配殿那间。”
胤禩想想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现在没必要故作娇弱太厉害,隐隐透出一点意思更能惹太后遐想。
他算看透了,其实这辈子的人生大事基本上还是老四说了算。就算他有过别的想法,也被老四带回这条路上,不知不觉一退再退一让再让。
老四固执己见乾纲独断一点没变,转寰的仿佛是他的手段策略。而这里面貌似还有自己的功劳?
皇贵妃有孕的消息终于在孔公主出嫁之前在东西六宫散布开来,嫔妃们心如死灰:看吧,这肚子都有了,大家就是把太后奉承上天也没有用啊。
太后也很高兴的样子,慈宁宫的赏赐毫不吝啬,并且宣了太医详细问了皇贵妃子嗣可否安稳壮实。太医正支支吾吾只说皇贵妃宜静养,不宜伤神,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
皇帝搬回承乾宫之后办差和颜悦色,开始着手安排直隶荒田租种一事,并且高调地复了襄亲王早朝站班的资格,并且在王爷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第一天,就在朝后当着襄亲王的面拐着弯透露了皇贵妃有嗣,朕心欢悦的意思。
襄亲王那一日御前奏对答非所问,好几次不知皇帝点名问他。
皇帝对此的解释是十一弟就不办差难免生疏,等贤惠侧福晋进门之后想必能一日千里地直追而上,为朕分忧。
襄亲王那一日是直着眼睛走出乾清宫的,差点撞上安亲王。
回到亲王府,博果儿呆呆去了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
福晋病殁之后的一年以来,这还是王爷首次踏足侧福晋屋子,博尔济吉特氏手忙脚乱地迎了王爷坐在主位,又低眉顺目上了茶。
襄亲王心事重重地拨弄茶杯,一直到博尔济吉特氏腿脚打颤才开口问:“你隔几日就去宫里请安,就没听见什么风声?”
宫里风声太多了,就是不知道襄亲王说的是哪一桩。博尔济吉特氏恨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落到这个地步,她明明也是有过宠爱的,在董鄂氏还在府中时明晃晃压过她一头,甚至比她先有了身子。
到底是哪一步走得岔了,才落到静妃当年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九哥的下落用的是坊间流传的一种可能,这里作者yy了一种一半美满的结局:八爷九爷合葬了 经不起考据。
八爷下落没人知道,弘旺这么孝顺也没说在恢复宗籍之后给阿玛修修墓,只能认为他知道阿玛去了更稳妥的地方。大家看看就当消遣了。
继续虐襄王侧福晋 敬请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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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已然发话,博尔济吉特氏一面暗示嬷嬷去把大格格抱来,一面小心翼翼回话。
“爷,您不是不知道宫里的事,人多嘴杂事多得很。只是贵人们的话奴婢哪里敢私下传,嚼舌根的奴才可没主子喜欢的。”
“哦,宫里不可妄议主子倒是真的。”博果儿点点头,哂笑着道:“不过天家子嗣这样的大事不算坏事吧,爷要不是今日听皇兄提起,还不知道呢。你听说是哪个宫的娘娘有喜事了?”
博尔济吉特氏心里一颤,不管什么事,只要和董鄂氏沾上一点边她就好不了。
但她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对王爷说:“爷,皇贵妃,哦,就是您王府里上一任福晋,要给皇上生孩子了。”这多么古怪,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但眼下博尔济吉特氏只是王府后院的一个女人,在另一个侧福晋进门之前,她清楚自己需要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重新在王爷心中安插上自己贤惠本分的样子。静妃的下场她几乎不敢去想,她真以为重回蒙古就能安心嫁人了吗?
于是她用尽量不带任何恶意的声音说道:“倒是三日前,奴婢在慈宁宫听说承乾宫有好消息,只是太后说皇贵妃身子娇弱怕福泽不够深厚,胎坐稳之前最好不要四处宣扬,送子观音才会保佑的。”
“哦?”襄亲王身体微微动了下,喝一口茶:“怎么,太后的意思是皇贵妃这一胎生不下来吗?”他当然记得蒙古王帐里头皇帝对他说过的话,太后或许不遗余力地想要宛如的命?
博尔济吉特氏连忙否认:“太后慈爱小辈,对二阿哥三阿哥都都好得不得了,怎会这样想?是太医院的脉案说皇贵妃底子太虚受不得补,这才刚刚三个月就不能安枕。听说寻常百姓家也有这个习俗呢,若有孕中妇人或是其家人太早宣扬孕事,恐惹胎神不高兴,反倒不美。”
博果儿茶也不喝了,也不故作高深了,直接问道:“这么说,宛如是真不大妥当了?”
博尔济吉特氏面目扭曲了一下。
皇贵妃就是襄王福晋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提及这桩皇室丑闻,王爷却在这个当口直言不讳地提及皇贵妃闺名,让她怎样接口?
侧福晋忍着恶心,含糊回道:“皇贵妃身子一贯弱,太医们或许只是例行公事,爷是知道这群人惯是怕担责任的。”
襄亲王已经呼啦起身来回走动,嘴里絮絮叨叨的是:“皇后生了儿子她必定难过的,她以前就总喜欢心里藏事。去年不是听说孟古青姐姐还让她又没了一个吗?听说前阵子皇兄还冷遇她,这么多事情,她如何能康健得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脸上扬着比哭泣更狰狞的神情,她很难理解一个男人对于一个琵琶别抱的女人为什么还能产生“怜惜”与“担忧”的感情。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恶毒地诅咒这个女人带着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去死吗?
幸而这个时候奶嬷嬷终于抱着大格格到了,博尔济吉特氏咬牙咽下几欲出口的憎怨之言,接过女儿轻轻说:“大格格,阿玛来了。爷,你看她笑了。”
襄亲王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孩子。他想起如果那一次他不冲动,宛如和他的孩子早会叫阿玛额娘了。
而这一次,本该一辈子陪着他的女人却要给他皇兄生孩子。
想到这里,襄亲王连女儿到底笑没笑也懒得理会,扔下一句“你去宫里再听说宛如的事回来要一五一十告诉爷”,就起身大步出了主屋。
博尔济吉特氏抱着咿咿啊啊的女儿愣愣站了好一会儿,才把大格格交回给奶嬷嬷,吩咐她们都下去,她要一个人清清静静给太后抄一卷佛经。
襄亲王离开侧福晋院子的时候比从宫里回来时更失魂落魄,连午膳也没用就换了骑装去城郊骑马,一直到天黑上灯了才回府。
博尔济吉特氏听说了主院动静之后一夕之间似乎明白了静妃姑姑最后的怨憎:她恨皇帝、怨太后、甚至埋怨多尔衮和卓礼克图亲王当年定下的婚约,连带后来的皇后她也一并讨厌——她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她后悔太心急,后悔短短荣宠让她以为董鄂氏把持后院的日子已经过去,后悔相信顺从太后的意思太后会护着自己人一路到底。
她不该心急除掉董鄂氏的,董鄂氏搭上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她能让她自己等不及露出马脚,事情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斗不过一个诈死改嫁的女人,明明恨她恨不得剥皮食肉,却要处处学她那股南蛮子的调调,博取微末眷顾。
襄王府里黑洞洞愁云惨雾,承乾宫里气氛诡异得平和。
胤禩从来不是任性的人,最初的别扭难堪之后他继续发扬随波逐流的本事,很快当做没怀孕这回事,该干嘛干嘛。
皇帝对此很忧愁,在他认知里女人怀孕了不都该小心翼翼地养着,补品燕窝每日用着:当年年氏怀胎时千年人参是从他皇帝的份额里出的,就是钮祜禄氏那时也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胎了。
但看看老八,每天下朝了就用无比纯臣的眼神询问他今日朝堂议事可有为难政令,如果没有就继续死磕台湾打仗的细节。最让皇帝头痛的是老八怀孕之后越发嘴淡,胃口比从前还小三分,跟个猫一样,哄他多吃两口转头就能吐出来。
皇帝不敢逼弟弟,转头对着太医咆哮:“皇贵妃半个月只吃素不碰荤腥,这样下去大的小的谁受得了啊?总该用点药想个办法?”
太医两头为难,皇贵妃只吃白水煮的菜,他们有什么办法?寻常妇人他们还敢说一句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事关皇帝宠妃,谁敢打包票说吐吧吐吧不会小产?
慈宁宫的太后再度确认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出手招惹麻烦,董鄂氏看来的确福薄,怀个儿子就能熬干她的精血,一箭双雕。
孔公主出嫁的庆典铺陈很大,这可不是汉军旗的格格出嫁,而是大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汉人公主,又是满汉联姻,不拿来做文章真对不起围观众人。
久居深宫的嫔妃们也来道贺添箱子,胤禩送来的东西里面除了古玩珍品,还有一对竹丝包鹿皮的马鞭。他拉着孔四贞的手道:“这个意头好,竹升日高成双成对,土里根下又是多子多孙绵延不绝的好兆头。我想着你父王也是雄踞边关的虎将,虎父无犬女,骑射功夫必然是极好的。我听皇上说,襄亲王年纪小最爱骑射也爱玩的,公主去了不必拘着性子,只按着往日模样说话骑马,王爷一定喜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