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意思说,来找我就没几次正经事。”方棠用力掐了掐他,“不知羞耻!”
“我当然不知羞耻为何物。”栗延臻大言不惭道,“若连我都讲礼义廉耻了,那今后漫漫长夜,丞相大人岂不是要寂寞伤心了?”
“胡说八道。”方棠低声喝斥,“对了,你往后也少在朝中为我说话,陛下不喜这样,尤其是一国丞相和手掌兵权的将军行迹过密,他会疑心。”
“你是我夫人,行迹过密又怎么了?”栗延臻不以为然道,“随他去好了,夫人不必担心。陛下若是为难你,自有我父亲那边提点。”
方棠沉默,他尽可能地避免一切涉及到栗苍僭越之举的话题。大臣对皇帝出言“提点”,实在不该是人臣所为。
可他更害怕皇帝会日益猜疑栗延臻,那句要除掉栗氏的话,在他心中犹如一只被种下的梦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噩梦成真。
只要他保证栗氏父子绝对不会觊觎皇权,或许就能维持眼下的平衡。
方棠觉得心乱如麻,仿佛有千斤重的坠子悬在心上,令他日夜难安。
“好了,夫人别多想。”栗延臻拍拍他的脸,“叫声夫君来听听,我晚上轻点疼你。”
方棠脸一烧,撞进他怀里抗议:“你这是威逼利诱!”
栗延臻笑道:“正是——夫人叫不叫?”
方棠沉默了一会儿,吭哧吭哧地爬起来,抱紧了栗延臻,贴着他耳朵开口:“夫……夫君……”
栗延臻眼底有光亮闪过,立刻捉了人就要剥衣服,换来方棠极度愤怒的吼声。
“放开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栗延臻你耍赖——!”
作者有话说:
糖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被盐骗了一百次,还会被继续骗一百零一次……
糖对于自己在盐身上吃过的亏,属于是满一百减一百,被骗一百次之后记忆清零,继续被这样那样蹂躏,最后吃饱了的是盐,小兔子在那衣服凌乱一脸懵逼:我是不是又中计了?
盐:是的夫人,这叫守株待兔。
(破千收了,感谢大家喜欢,明天还有一章)
第47章 君心
昭明殿里烛火昏暗,内侍长匆匆走入,遁入屏风之后,附在尚未和衣而眠的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后者听罢,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确定,近日燕幽侯与相府往来密切,两人状似亲密,形影不离?”
“奴才亲眼所见。”内侍长说,“当年奴才的师父并未对奴才吐露太多,只是他殉先帝而去之前,奴才与他见过一面。看师父的意思,大概在陛下即位前,先帝就曾有过怀疑,他二人有假戏真做、弄假成真之嫌。”
皇帝沉默片刻,说:“这些天不断有大臣秘密给朕递折子,说丞相与燕幽侯白日里便荒淫无度,举止逾越礼法,曾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二人……白日宣淫。”
内侍长道:“奴才也有所耳闻。”
“为何人人都目睹,却唯独朕从未目睹过?”皇帝说,“左右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罢了,某些人嫉贤妒能,这些风言风语朕听听便罢,不必入心。你今后只要替朕盯住丞相与燕幽侯是否有朝堂上的勾连便可,至于其他的,朕没有兴趣。”
内侍长点头:“奴才遵命,陛下。”
·
“少爷,少爷慢点——!”
婵松抱着方棠的斗篷在后面追,方棠举着两根糖葫芦在前面跑,穿过回廊,飞快地钻进了栗延臻的院子,差点和刚出来的闻修宁撞个正着。
“少夫人当心!”闻修宁赶快扶住他,“少公子在里面,少夫人有急事吗?”
婵松气喘吁吁地追来,把斗篷往方棠身上披:“少爷,你如今也早过弱冠之年了,一国丞相怎的这么不稳重,举着糖葫芦在大街上乱跑?”
方棠抖了抖衣服,说:“好了,你们两个说话去吧,不用管我。”
他说着就朝栗延臻的书房走去,推开门,探头探脑地找对方在哪。
“我在这儿,夫人。”
栗延臻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急成这样?”
方棠快步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糖炒栗子,说:“我刚买的街口那家,新烤出来的,真是香,快趁热吃。”
栗延臻敞开那袋栗子,看了看,扭头问他:“是不是夫人自己想吃,又不肯下手剥,所以紧赶慢赶回来让我给你剥栗子吃?”
方棠扭捏起来,穿着丞相官服还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神色虚虚道:“哪有……我是想让你吃……”
“无妨,夫人想吃多少我都剥给你就是了。”
栗延臻把人拉到怀里,开始一颗颗给他剥栗子壳,剥一个喂一个,方棠一手举着根糖葫芦,只等着张嘴接,偶尔高兴了会闭着嘴亲亲栗延臻的下巴,让他也吃一颗。
方棠又被栗延臻喂了一颗,没急着吃,拿牙齿咬着仰起了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后脑勺一晃一晃的。
栗延臻低头和他碰了碰唇,很轻地笑一声,唇齿缠绵地纠缠,栗子从方棠口中被喂给栗延臻,咬开一片甜腻。
“听说午后西北有折子送来。”方棠说,“是和西羌的战事么?”
栗延臻的手顿了顿,将栗子喂给方棠,说:“父亲拟写了两份,一份递进宫,另一份送到了我这里,说是前线军粮告急,要京中运粮过去。”
“那倒无妨,等陛下批了,我再派人清点粮草送过去。”方棠说,“再过几日你也要去幽牢关了吧,我提前给你准备些衣物。开春了你若是能赶回来,就和我一起去江南看看,陛下命我年后前去赈灾。”
栗延臻摇了摇头,说:“陛下的口信刚到我这里,给父亲的朱批已经快马送去西北了。陛下的意思是,先不运粮草,若是能速战则战,不能战,便准备年后和西羌议和。”
方棠一怔,咽下口中的栗子,问:“为何不给粮?就算不交战,军士也是要粮草过冬的呀。”
栗延臻道:“陛下并非不知道边关将士要靠粮过冬,他这是在与我父子赌气。自从前些日子陛下想同我父亲商议兵权划归之事,被我父亲拒绝,他就一心想着如何掣肘栗氏,只是现在还没有良臣可供他驱策罢了。栗安是个废物,不堪大用。”
“你不要小看栗安,他或许是草包,可东阳郡主并不是吃素的。他二人能蛰伏前东宫身侧,助陛下即位,必然是有些本事的。”方棠说,“虽然我不赞成褚阳公大权在握,甚至盖于陛下,但东阳郡主夫妇既然能反一次,就有可能反第二次,倒是更应当警觉。”
方棠如今只是担心皇帝会令栗氏本家与旁支两系彼此互为制衡、乃至自相残杀。同根而生,才好相煎以制之,这个道理不仅古往今来的君主帝王们懂,方棠也懂。
在他眼中,其他的东西再波诡云谲、变幻莫测,也抵不上大渠江山的国泰民安。若是祸起疆土之内,令一国将领间互相残杀,才是毁其根基、自断双臂。
“我会去和陛下商议此事。”方棠说,“西羌若是有心议和,怎会迎娶公主之后才安生了几月,就又在西北兴风作浪?我看那沙瓦桑就是得寸进尺,替其他部族求亲,本部与我们虚与委蛇。”
“此事不可一忍再忍,待我几日后动身去幽牢关,若能一举破敌,使西羌再不敢来犯便是更好。”栗延臻说,“若给西羌苟延残喘之机,无异于放虎归山。”
新皇和栗氏头一次正面产生了分歧,并且这种分歧隐隐有演变为冲突之势。皇帝冷眼看着栗苍大权在握,而自己手边从先帝手中继承的禁卫军寥寥无几,实在难以与栗苍抗衡。
栗苍聪明得很,他将皇帝的安危掌控于自己手中,皇帝恨他却又动不得他,有求于人,宛如枯藤附树,无可奈何。
年关近在眼前,栗延臻离京北上,走得很仓促,甚至只来得及在城门和方棠匆匆见了一面。方棠穿一身绯色快马赶上,跃下马背朝着栗延臻飞奔过去。
栗延臻俯下身,稳稳接住了几乎是一头撞进他怀中的方棠,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冠:“我会给你写信,半月一封,不会间断。”
“早点回来,二郎。”方棠鼻头酸得一塌糊涂,被栗延臻抱在怀里差点揉出了眼泪,“不然我总想你。”
忽视掉一旁几个老将军“成何体统”的目光,栗延臻吻了吻方棠的耳朵,说:“等我取了沙瓦桑的人头,回来见你。”
他眼底那股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坚定让方棠神色微动,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在栗延臻的喉结上亲了一亲。
栗延臻眼睛微微睁大,呼吸有一刻分外急促,只是眼下行军迫在眉睫,他也来不及再缠绵拉扯,松开方棠翻身跨上战马,勒了勒缰绳。
“丞相大人,珍重。”
方棠站在城门口看着大军远去,马蹄扬尘漫天弥烟,震天动地的行军声散在风中,扬起他的官服一角。
送走栗延臻,方棠也该开始着手安排南下赈灾事宜了。这次皇帝的意思是,令三五命官随行,跟他去江南赈灾,而首要的就是挑选这赈灾官员的名册。
方棠前些年主持科举,也亲自拔擢过几个新人,且对他们青眼有加,而皇帝却属意于亲手为方棠划拨这次随行的人选,也已经内推了几个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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