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厉云埃抱来柴火在炉灶前,似要亲自煮饭时,江恶剑望着司韶令竟也轻车熟路地俯身将柴火悉数填入灶膛,甚至拉动风箱娴熟吹火,江子温蹲在旁处好奇地看。
一时望得有些出神,半晌才眨眨眼,又看了看江子温小小的背影,转身出去。
才一翻身跃至院后,便被紧随其后追出的司韶令牢牢按住。
“我没打算跑,”江恶剑回头见对方因吹火而沾了少许污迹的眉头微微蹙起,忍住想替他擦干净的怪异念头,难得诚恳解释道,“你那些擎山同门定不会罢休,特别是现在又冒出了这么多来自北州的鬼士,等他们再来找我,你就直接说我跑了,待他们离开这里之后,我自会回来,能省去很多麻烦。”
“……”司韶令眼纱下的双眸似小幅度的泛出涟漪,并不肯松手。
江恶剑嗤笑一声:“你不信?放心吧,子温还在你这里,我不会——”
“是你不信。”谁知司韶令突然道。
什么?
江恶剑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护不了你,”俨然想起之前江恶剑为了逼迫擎山弟子暂且离开而故作放荡之举,司韶令语气沉了几分,“还是真若与他们动手,殃及你妹妹,我无法护她周全?”
江恶剑哑然瞪着他:“……”
他心中所顾忌大抵是这般,但司韶令用“护”这个字,着实令他意外。
“我不用你护,”江恶剑便脱口道,“我是怕他们把我惹急了,到时我动起手来,又不知深浅,你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摁住我,像刚才一样及时保住他们的命。”
“……”听他貌似狠心无情的一番话说完,司韶令原本阴翳的神情却一愣。
细细揣摩,忽然发觉。
原来江恶剑也会后怕,怕先前冲陶恣那一掌真的落下去。
所以不愿同他身边的人再有冲突,才想要躲起来么?
结果才稍一恍神,司韶令又蓦地诧异抬眼,只见江恶剑终是没能忍住,伸手没轻没重的在他眉头抹了一把。
却将那原本并不明显的一小块污迹抹得完全晕开了,晕得司韶令额间黑黢黢的一片,情急之下,江恶剑想也没想便扒在他脑门,张嘴凑近,哈了几口,趁呼出的热气使皮肤微有潮意,又赶紧用力蹭了两蹭。
眼看面前额头恢复他本该有的霜艳,一乐,随意地收了手。
“……”
并未察觉司韶令极力克制的僵躯,只在司韶令半晌一言不发间,江恶剑又垂眸收敛神色。
并非小题大做,方才冷静思忖,他其实已将眼下形势看得很清楚。
若没有这些北州人出现,兴许还可心存侥幸,但如今,怕是过不了多久,这村子便要热闹极了。
不仅最先接到消息的擎门,整个江湖五派都要齐聚于此,着手调查那几名鬼士究竟因何而来,以最快速度给朝廷和北州一个解释,为什么五派多年来肩负剿灭滥用洗骨丹者的重任,竟仍有北州王庭的人在南隗境内被训为鬼士。
尤其,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交出幕后真凶,且来龙去脉都需仔细斟酌,以免破坏南隗与北州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才可能平息朝廷质问与北州即将到来的发难。
连南隗百姓都听说过,现今的北州王虽不似以往动辄对南隗疆土虎视眈眈,而是主张与南隗结为同盟,共同抵制滥用或炼制洗骨丹之人,但其本人性情乖戾,曾为争权夺势手段残酷到令人发指,在整个北州更是个人人谈虎色变不折不扣的暴君。
北州与南隗边陲短暂熄灭了二十余年的战火,谁也不愿再引其重燃,让这位暴君的杀心转向南隗。
思及此,江恶剑又哂笑了笑。
说起来,他也算半个北州人。
以他现今对所谓“正道”的认知,他这十恶不赦的疯狗定要最先被怀疑,反正总有一个理由,能让他百口莫辩。
他早已懒得争辩。
“谁说我摁不住。”
却正想着,忽觉身前倏然紧贴来令人一瞬头皮发麻的梅香滋味,像弥天乱舞的大雪刹那化作片片红梅,被朔风吹出浓冽的香艳,将他瞬时埋没。
没怎么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江恶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谁知司韶令紧接着向前,就那么背负双手,以被他抹过的额头几步将他抵到身后冷硬泥墙。
“若对他们心有不爽,你尽管动手便是,我还摁不住你?”
“……”
耳际又飘来这几句,江恶剑惴惴地总算听懂,然而正欲开口,当他猛然察觉到,司韶令与他紧紧相贴的地方有何过于突兀的变化,心间拥挤的赩炽花海轰然将他卷起。
什么情况?
他这次并没有释出一丝地坤信香,他们前一刻貌似还寻常说着话,怎么就变成这副情景了?
天乾都精力这般旺盛?
是为了震慑他?
他,他再帮帮他?
“司韶令……”
“叫主子。”
“主子……”
“回家。”
便在试探着欲朝他们身间伸手过去,结果又抓了个空,满头雾水中,江恶剑老老实实地被司韶令拎回了屋内,依旧直挺站着,目光毫不掩饰地胶着在司韶令那处。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也曾身为天乾,的确从未无缘无故就能有如此雄风。
以至于在震惊之余,还隐约有股不合时宜的嫉妒。
直到他眼皮一跳,忽地看到司韶令身后,厉云埃正从满锅雾腾腾中小心捧出的一小碗灿黄蛋羹,放在了已乖巧等在桌前的江子温前方,神志顿时清醒了大半。
不敢继续犹豫,一个健步冲过去,在江子温迫不及待挖出一口,鼓着腮帮子兴奋吹了吹,眼看便要放进嘴里之际,慌忙抓起那还发烫的碗底。
“大夫说今日可以给她吃些易消化的蛋羹——”
全然不顾厉云埃略显诧异的解释,也察觉到江子温双目逐渐蓄满的不解,心知她这回怕是要生气了,江恶剑仍硬着头皮,狼吞虎咽地悉数吃下肚。
第20章 清白
“我饿了。”
放下小碗,唇齿间尽是被滚热蛋羹烫出的烧灼,江恶剑不怎么客气地冲一直盯着自己的江子温道。
随后视线不经意一扫,眼见锅里头竟还准备了另外一份,江恶剑心下叹气,却仍毫不犹豫地,在厉云埃还未以隔布将其托出之时,径直拿起。
捏在碗底的指腹已然麻木,他正迎着几人迷惑不解的目光欲如法炮制,原本怔愣在桌前的江子温这回却不再坐以待毙。
大抵是心知若再不及时挽救,眼巴巴等了许久的美味便要彻底没了,江子温突然从椅子爬下,一溜小跑到江恶剑跟前,伸手将他一条大腿抱住。
哪知江恶剑像是早有预料,竟在江子温一颗小脑袋欲向他讨好地蹭蹭,猛地往旁处旋了个身,力道虽不算大,却也扯得江子温打了个趔趄,双手松开,笨拙地撑在地上。
立刻被旁边厉云埃扶起,替她拍去手心灰尘,轻声安慰道。
“赤豆粥也快煮好了,那个很甜,你会更喜欢。”
应看出江恶剑此番怪异的举动应不仅仅是饿了那么简单,厉云埃倒没有急着质问他。
“……”只是江子温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虽说摔这一下也没有哭闹,但小脸难免紧绷,听到有赤豆粥,情绪仍是低落。
她又回头望了眼江恶剑,眼睁睁看着江恶剑几口吃光了余下所有,当真一口也不肯给她,嘴巴终没忍住地一撇,当江恶剑再朝她看去,她倏地扭过头,蹬蹬几步爬回她的座位,抱起肩膀坐着,给他一个气鼓的背影。
的确是生气了。
江恶剑看她这些仿佛就在昨日的小习惯,自是心有不舍,但除了当着她的面全部吃掉,让她完全死心,别无他法。
以往不知道她吃不得鸡蛋,也曾误喂了她,害她又是呕吐又是流鼻涕,嘴角红肿疼痒,严重时甚至身子会极为痛苦的抽搐,险些以为要失去了她。
他后来便再不敢给她吃这东西,不管她如何撒娇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眼下难免后悔不已,竟一直忘记告诉司韶令如此重要之事,若他今日不在,她又要遭罪了。
所以微有庆幸地瞪着江子温一动不动的背影,江恶剑这次放了碗,心知以现今二人关系与她无法解释清楚,干脆挠两下吃得太急而沾了蛋羹的鼻尖,欲先去旁处待一会儿,免得招惹她更不开心。
“江恶剑……”
却不知何时,榻间昏迷的陶恣竟然醒了。
从屋外拖回他后,司韶令便解了他身上的哑穴,以内力替他舒缓了因怒极所致的气机逆乱。
结果江恶剑从江子温手里抢夺蛋羹的模样,恰好被他尽收眼底。
“你连一个小孩子也要欺负!”他脸色苍白地坐起身,不忘先开口骂道,“还真是不知廉耻的畜——”
“陶恣。”一旁沉默良久的司韶令适时开口。
“……”挟着警告的这一声低唤,倒真的止住陶恣冲到嘴边的辱骂。
——等你不再张口闭口称人是‘畜生’的时候,便来找我解开。
他显然还记得司韶令的话,如今哑穴已解,实在不愿再被迫当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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