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身高腿长,岳关山就喜欢看人的大长腿。春天里,雄性气息蒸腾弥漫,他觉得自己燥的不行,胳膊大腿上的肌肉都蓬勃有力,蓄势待发。岳关山只是多看两眼,他想起金銮殿,人忙在外,好久没和他通信了,他打算近日抽空去天津,干一下金銮殿。
岳关山没有耐心看这些材料,随口说道:“以后不用拿这些给我看,直接交给张秘书长,让他全权定夺,拿不准的再找我。”
副官把电报材料收起来,一名勤务兵给他拿来冰镇的饮料酒水解渴。副官又凑上来,在矮茶几上放了一堆信件:“军座,这些是家书。”
岳关山握着甜酒瓶子,身体后仰,让副官念给他听。
副官给他读了几封家书,都是他娘寄来的,开头就是“我的儿”,岳关山让他不要念了,他自己慢慢看。一封一封看下去,岳关山看到了金銮殿写来的信,正要读,小勤务兵跑过来打报告:“军座,外面有人求见。”
岳关山不以为意:“让他等会儿。”
小勤务兵又说:“他说他叫龙彧麟。”
岳关山放下信封,站起身:“哪个龙彧麟?”
小勤务兵给他比划起来:“大高个子,是个小兵。”
岳关山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龙彧麟来了几次,都没顺利见到岳关山,今天见了他,瞧他衬衫松松垮垮,右手握着酒瓶子,左手拿着金属式烟盒,好不惬意。
岳关山见到他也是吃惊,这个北洋余孽怎么穿了一身国军皮。手指按动机括,烟盒弹开,岳关山向他递去:“呦,这是……”
龙彧麟开门见山道:“金子在不在你这里?”
岳关山原地转了一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这里有人?不过,信倒是给我寄了一封。”
“什么信!”
龙彧麟绕过岳关山,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目光锁定在杂乱无章的信堆上,他慌忙拿起信封,看了看封面上的寄信日期,脑子里一核对,便可以肯定金銮殿没有上船。
龙彧麟松了一口气,把信交给了岳关山:“金子不见了。”
岳关山了解了来龙去脉,并没有太过担心,金銮殿喜欢吃,喜欢玩,喜欢撒腿到处跑,只要人没死,总有相见时候。
相互交谈一番,岳关山知道龙彧麟跟着葛青云来南京讨饭了,岳关山心想:来了我的地盘,他再敢不听话,碗给他砸了。
金銮殿倒是想见他二人,他被困在康郡王府,无处可去。
清晨,金銮殿还在睡梦中,院子里响起铿铿锵锵的戏腔,德贞又在听戏。
金銮殿嫌她听的戏聒噪,吊着嗓子鬼哭狼嚎似的。德贞说他的流行歌曲难听,猫掐着嗓子挤出来的一般,刺耳。
金銮殿被吵醒,骨碌着爬起来,冲着门外大喊:“康德贞!”
德贞不姓康,但她的满姓又长又拗口,金銮殿总也记不住。况且德贞总管他叫金玉堂,反过来,金銮殿就管她叫康德贞。
戏腔嘹亮,德贞根本听不见他的吼叫。金銮殿趿拉着皮鞋冲到戏台子面前,让他们停止敲锣打鼓。
德贞端着彩釉茶杯,捏着茶盅,教训起他来:“没规矩,早膳时间,赖床不起。人都开始过一天的日子了,还是赖床不起。从没见过你这么懒惰的奴才!”
德贞永远乔张做致,金銮殿看不惯她:“你当我想赖在你院儿里!不许再唱了,要了命的难听。”
德贞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听大戏,院子里摆开戏台子,戏子给她唱戏,还必须得是大戏,她不爱看一男一女的戏,她要看各式的男人和各式的女人,她能听一整天。
德贞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也不看金銮殿一眼:“不用理他。”
戏台子上又开始将咯隆咚呛,大太监赶紧把金銮殿请走。他知道这位玉堂少爷晚上睡不好觉,老是着梦魇,为此还整了一根大桃棍压在他床底下驱邪,仍旧不奏效。人睡不好,精神就要出差错。
大太监宽慰道:“玉堂少爷,先去吃点东西罢。咱们格格没别的爱好,听几出戏也算是消遣了,您别恼她。”
东北天寒地冻,金銮殿本就不耐冻,身上又大伤小痛,煎熬了一个冬天,整天精神倦怠,好不容易熬到了春天,德贞又不让他清静,金銮殿认为自己忍受了无尽的煎熬。但康郡王府轮不到他做主,他做不了德贞的主,只能忍着。
大太监哄了大的,又去哄小的,他弓着腰在德贞耳边说道:“格格,咱也别和他计较,都是一家人。佐藤那个日本人三天两头的吓唬他,你瞧他疯疯癫癫的,精神熬不住了。”
自从金銮殿被送上门,佐藤和李钧山轮流来问候,日本人知道金銮殿是军官学校毕业的又有满人血统,打算给他在伪军部队安排个要职,佐藤说了,那是大大的优待。金銮殿从那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一气之下,时而病殃殃缠绵床榻,时而易怒暴躁不似常人。
德贞微微叹了口气:“我是没有招惹他的,他偏偏来找我的不痛快。他不爱听,让他捂着耳朵去。”
大太监点了点头:“我都哄着他,什么时候把他送走就好了。”
金銮殿木然呆在厢房里,一个念头萦绕心上,他想死。他在这里,没有钱、没有熟识、时常遭受骚扰和恐吓,更可怖的是,没人知道他在这里,李钧山赶走了前来寻找他踪迹的龙彧麟!金銮殿又不甘心这么死了,他想到沈怀璋的死相。沈怀璋那么的坏,自己也能从他手里逃出生天,小小的四合院,便要困死他了么?尽管金銮殿活的十分艰难,他还是贪生,他想,如果这么一死了之,他这一生最好的时光,就留在了五龙堂时期的上海滩和一九三三年的天津卫。他认为,他的好光景远不止这些。
五彩斑斓的戏台让人眼花缭乱,金銮殿只是瞪着眼睛,直到大戏落幕。
这回德贞倒是收敛了一些,只让戏班子唱了半天。她虽然贪图点热闹,但是看久了戏子脸上千篇一律的油彩,也不免乏味。
戏散场了,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无尽的落寞。
德贞回到厢房,看戏看累了,大太监给她按摩肩膀。德贞说道:“这些戏都是一个样式,看得多了也没有花样,还没有看完,人就乏了。”
大太监边给她捶背边说:“等会儿吩咐外头的奴才,给格格找点新戏看。”
德贞道:“什么戏都行,就是不要杂耍戏,舞刀弄枪砸大锤的,总怕伤着旁人。日本戏我也不要看,看不懂,看了又觉得瘆得慌。”
大太监应下了。外面那帮黑衣特务得了指令,立马行动,给德贞格格找不一样的戏去了。
半个月后,康郡王府里来了一个新戏班子,轻车简从,戏台子也不用搭,只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能开唱。德贞觉得新鲜,大太监告诉她,这是德贞没听过的绍兴戏。
戏班子成员走进后院,给德贞行了礼,准备开始唱戏。男戏子穿着一身黑色纺绸长衫,手持一把二胡;女戏子穿着泥金锻长袖旗袍,抱着一把琵琶。二人先后落座。
德贞蹙起了秀眉:“他们要坐着唱?”
面前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领班,他晓得这位格格有些封建,不能跟戏子平起平坐,于是耐心解释道:“格格,绍兴戏就是这么个唱法,一个地方一个规矩,您多担待。”
大太监在一旁说道:“好不容易搜罗来的新花样,格格听听。”
德贞想听下去戏,就得守这个规矩。她挥了挥手,领班退到一旁,两位戏子开始吹拉弹唱。
刚听了两句,德贞便不喜欢了,因为绍兴戏不似京戏热闹,没有什么跌宕起伏,才子佳人温温吞吞的。况且绍兴方言她也听不懂。
德贞听不懂,金銮殿听得懂,他遥遥听见熟悉的乡音,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细辩之下,金銮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忙不迭跑出门外,就见傅清时堂而皇之站在德贞身后。
金銮殿眨了眨眼睛。傅清时一身暗色斜纹西装,脖子上围掖着昂贵丝巾,左手插进裤兜,右手握着司的克,身姿笔挺,他的脸好像丰润了一点,瞧着不像体虚的人。眼前的场景有些割裂,全身迂腐气息的大格格和一个摩登公子放在一幅画面里,金銮殿想不到。
金銮殿直勾勾的眼神,把傅清时的目光勾了过来,傅清时惊讶出声:“小金!”
傅清时拄着拐杖,瘸着腿,大步走向他,抬手握住他的肩膀,又喊了一声:“小金!”
傅清时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眼前的金銮殿,简直没有人形!金銮殿穿着一身旧式春袍,头发许久没有打理,任由它遮盖住眉眼。金銮殿像是被人抽干了精神气,一张俊脸写满憔悴和忧虑,傅清时喊他他也没有立即回应。
和傅清时对视了一阵儿,金銮殿感受到眼前的活人,他慢吞吞开口道:“傅兄啊……”
第69章 70.傅清时的把戏
悠悠的唱腔在院子里飘荡,戏一开唱,便一个腔调唱到底。
德贞和大太监却不看戏,一并看向二人,很明显他俩是旧识。傅清时转身想对德贞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德贞便说:“要叙旧往一边去,别耽误我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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