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聂玄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宁行止淡淡道。
“说是这么说,可害怕也是真害怕啊,毕竟是……”聂谨说着,顿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宁行止,“师父,你怎么可以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
“无碍。”说话的功夫,宁行止他们已经出了公主府,聂谨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进聂玄耳中,聂玄深深看着宁行止:“在阿止这里,我非君,阿止亦非臣,阿止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聂谨想知道,为什么聂玄会在这里?宁行止究竟要带他去哪?
宁行止一言不发的走到马车前,看向聂谨:“上车吧。”
聂谨看着车上标识,瞬间软了腿,他不敢坐:“师父,要不……”
宁行止一把将聂谨推上车,自己也跟了上去。
聂谨本来还想往下冲的,可聂玄已经上来,他哪里还敢走?于是缩进车厢最里面,看着聂玄在宁行止对面坐下。
聂谨简直要哭了,他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徐徐而行,聂玄和宁行止都不说话,宁行止闭目养神,聂玄就看着宁行止,那眼神简直能掐出水来,仿佛恨不得将宁行止裹在其中。
聂谨觉得自己不用缩着也没人注意自己,他缓慢的舒张开手脚,果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到了宫里,宁行止让聂谨先去东宫,他跟着聂玄去了紫宸殿。
聂玄有些诧异,他以为宁行止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没想到竟然会来紫宸殿。
宁行止直接走到前殿,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聂玄,道:“你答应我的圣旨呢?”
聂玄走到御案前,将一个锦盒递给宁行止:“这个是给谢家和宁家的。”说罢,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刻有“免”字的金牌递给宁行止,“这是给你的。”
宁行止盯着那块免死金牌,没有伸手去接,他敢这么对聂玄,便无惧于聂玄拿他开刀,何况,聂玄能杀他一次,杀他两次又何妨?
宁行止看向聂玄:“陛下若想杀我,便是有这金牌又如何?”说着,接过圣旨,规规矩矩的向聂玄跪下,准备谢恩。
聂玄拉起宁行止:“阿止,你我之间,何须如此?”顿了下又道,“我从未想过你死,让你去战场我是想……”
“过去的又何必再说?”
“阿止,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设羽林军,就是想等你回来后接任大将军之职,我没想到……”
“没想到?”宁行止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
他步步后退,直到退出紫宸殿。
那晚宁行止一夜没睡好,梦里再次回到一年前的战场,常晋手持长矛,自他后心刺入,他说:“宁元帅,陛下望您血祭三军。”
宁行止霍然起身,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被冷汗浸透。
王小顺忙举着灯火跑进内殿:“公子,您怎么了?”
“没事。”宁行止摇摇头,他长舒了口气,“你睡去吧。”
“我陪着公子吧。”王小顺说。
“我当真没事,你把灯留下,睡去吧。”宁行止朝王小顺笑笑。
王小顺看着宁行止,明明灯火映衬下,宁行止的脸颊染上一层薄黄光晕,可王小顺愣是看出了苍白无力。
“公子……”王小顺有些迟疑。
宁行止道:“小顺,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哦。”王小顺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却也不能安心睡下。
宁行止靠在床上,微微合着眼,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那根刺进他胸口的长矛和常晋说的话。
他不明白,聂玄既然知道他是宁行止,又是怎么做到如此恬不知耻的来表露深情?常晋回来难道就没有将此事回禀吗?
宁行止睡不着,脑中思绪万千,直接起身去聂谨的房间喊他起来练功。
聂谨看着黑黢黢的天色,眯着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宁行止,问道:“师父,几更了?我怎么看着外边儿这么黑呢?”
宁行止信口道:“五更了,还不快起?我在外面等你。”
“哦。”聂谨不疑有他,乖乖起身跟着宁行止去练功。
聂谨练了好久都不见天亮,正想问宁行止怎么回事,便听打更兵扯着嗓子喊时辰。
聂谨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他看向宁行止:“师父,刚刚那个打更兵说是几更?”
宁行止顿时心虚了,他挠挠鼻子,伸了个懒腰:“有些困了,再睡会儿吧。”
聂谨看着宁行止回到房间,关起大门,简直欲哭无泪,宁行止骗他,明明刚刚才五更。
之后几日,聂玄早晚来东宫用膳,白日里宁行止便带着聂谨出宫,聂谨去感受自由,他则是跟着谢无憾学习做生意。
谢家生意纵穿南北,谢无憾也不可能总是在西京待着的,待把宁行止教出来,他便该和许胜男离开了。
一连几日,宁行止早出晚归,聂玄虽然不悦,却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触了宁行止的逆鳞。
这日,宁行止依旧如常回宫,刚到东宫门口,便见一四五十岁的嬷嬷在东宫门口鬼鬼祟祟的探看,若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嬷嬷好像是贤妃宫里的刘嬷嬷,她来这里做什么?
宁行止上前,刚要询问她做什么,刘嬷嬷回头看到宁行止,就像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聂玄等了良久不见宁行止回来,刚刚出来就见宁行止在东宫门口站着。
聂玄顺着宁行止的目光看去,宁行止立刻侧身挡在聂玄面前:“我饿了。”
聂玄立刻收回视线,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宁行止,立刻道:“晚膳都是按你的喜好准备的,快来吃吧。”
宁行止跟着聂玄进去,聂玄本以为和宁行止的关系有所缓和,可饭间宁行止又恢复了往日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
刘嬷嬷一路飞奔回漪澜殿,刚一进去就把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床榻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床榻上的女人身子羸弱,面色苍白,一看便是久病之人,她轻轻拍了拍靠在她身侧的男童,声音柔和婉转,只是因身体虚弱,声音有些无力,她道:“麟儿乖,嬷嬷要跟娘说话,你明日跟温太傅学了新东西,再来讲给娘听,可好?”
“好。”聂麟乖乖应了一声,拿起书离开了。
待聂麟离开,苏婉看向呼吸稍稍平缓的刘嬷嬷,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嬷嬷怎地如此着急?”
刘嬷嬷缓了这么一会儿,忘了看到宁行止带给她的冲击,转而想起正事,她拍着大腿,急道:“娘娘,出大事了!东宫里住进去人了!”
苏婉不解道:“那就住进去了,与我何干呢?”
“听说住进去个王爷!娘娘,陛下就麟儿这一个孩子,却迟迟不肯立太子,如今接了个王爷进东宫,别是要立那王爷做太子,那以后我们麟儿怎么办?”刘嬷嬷急道。
苏婉深吸了口气,脸色微沉,语气也重了几分:“嬷嬷,过去看在你是我奶娘的份儿上,说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若以后你再说,我便送你出宫,我说过了,太子之位不重要,只要麟儿平平安安就好。”苏婉见识过聂玄做太子时的艰难,她不想她的孩子经历那些。
刘嬷嬷讪讪闭了嘴,心中却觉不甘。苏婉庶女出身,在府中本就不得宠,她跟着苏婉母女也没讨着什么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聂麟,眼瞅着登顶帝位的机会就在眼前,苏婉竟丝毫不争,着实是气人。
苏婉看着刘嬷嬷的神色,轻叹了口气,她念着刘嬷嬷曾经待她的好,几乎将她奉若亲娘,却不想,竟把她的心养大了。
“哎呦,对了!”刘嬷嬷一下子想起宁行止了。
“娘娘,您猜我刚刚看到谁了?”刘嬷嬷一脸惊恐。
苏婉漫不经心的问:“谁?”
刘嬷嬷道:“宁家那位公子!”
苏婉一听,立刻喝止:“别胡说。”
宁行止去世,被追封为君后的事,可以说举国皆知,聂玄因思念宁行止,找了不少与宁行止相似的人进宫聊解相思,她亦清楚,可即便再像,他们是他们,宁行止是宁行止,谁也替代不了他,刘嬷嬷说这话,若是传进聂玄耳中,聂玄定会开罪刘嬷嬷,苏婉一直都知道,宁行止是聂玄不可触碰之逆鳞。
苏婉曾短暂的接触过宁行止,知晓宁行止的为人,亦知道聂玄对宁行止的感情,她身子差,一度想自己死后托孤给宁行止,哪怕日后聂玄充盈后宫,有了其他孩子,有宁行止在,聂麟这一生也会无忧,却谁知宁行止竟先她而去了。
刘嬷嬷听苏婉这么说,急道:“我没胡说,就是宁家那个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苏婉深居后宫,消息并不是那么灵通,见刘嬷嬷神态不似作假,心里也不禁好奇,却什么都没有跟刘嬷嬷说,待刘嬷嬷离开后,方才唤来自小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紫玉,你可知宫里近来有新进什么人吗?”
紫玉摇头,苏婉向来不关心这些,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苏婉道:“嬷嬷说,她见到了一个和宁公子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紫玉立刻会意:“娘娘,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