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干的豆子若是不泡过的话想软烂很不容易,事先也没计划着要炖猪蹄儿,不然出门的时候就可以把黄豆给入水泡着。
蹄花有的炖,丢两块木头在灶膛里也就用不着一直守着了, 杜衡觉着空着也是空着, 干脆在另一口灶膛里起了火, 预备把酿酒的后续工作给办了。
大锅烧水, 把酒糟添进水里,放上酒甄, 内里镶入合叶, 再将天锅放在酒甄上, 把边缘密封好。
天锅里也要放入冷水,再把麦皮倒在底下那口锅的边缘, 在酒甄的肚膛上开个口子用一个竹管接出, 最后烧火受热, 内里流出的水便是酒了。
小火慢慢熬煮,很快竹管里便流出了清冽的芦粟酒出来,杜衡取来酒坛子, 在坛口捆上一块滤布, 如此流进坛子里的酒便更为纯净。
“竹管受了热, 脑袋别放那么低, 当心熏到了眼睛。”
锅里的酒糟煮的沸腾, 虽是被酒甄和天锅捂的严实,可是煮热的酒香气还是能闻到,而通出来的唯一一条管子的酒香是最浓郁的。
酒还没喝进嘴里, 浓郁的酒气已经把人撩拨的快要醉了。
原本锅里炖的蹄花儿随着蒸气飘出肉香味, 酿酒的味道一来便把肉香给压了下去。
杜衡瞧着天锅里的水已经冒白烟, 又把水换成了冷水。
这当儿的天虽不及盛夏,但也还热乎着,他面皮白,在灶房里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脸都被熏出了一抹红。
不得不说如此酿造的酒要比市面上的酒烈的多。
秦小满把泡好的豆子倒进了蹄花汤里,眼睛还盯着酒坛子。
眼见五斤的量的酒坛装满,他赶紧去换了一个过来,急不可耐的舀了一勺清酒啄了一口,新出炉的酒浓烈微有些辣口,但是底蕴上的绵香隐隐可见,比之外头掺水又辣嘴的酒这已经是上乘了。
若是再藏放些时月,味道定然会更加浓厚绵长,辣味也会消淡许多。
“哟,家里怎生一大股酒香!”
秦小满正把酒吃的眼睛眯起,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他抬脚出去,见着是村里的乡亲。
“刘叔,徐叔怎的过来了?”
“你们两口子今年庄稼收成大好,听说去县城里联系了粮行的人,怎么样,谈的价格如何?”
秋收以后想卖粮食的人家多,现在缴纳了田产,剩下的都是自家的粮食了,要想怎么安排旁人再都管不着。
田产虽是交了,但赋税还没有着落,大伙儿一般会把当年的粮产卖了换成银钱,以此应付赋税。
村户人家没有车马的去县城不那么方便,既听说村里有人去联系了粮铺粮行便会去问上一嘴,心里也好有个价位,这总比去县城了一趟要方便的多。
“今年的粮价算不得高,我们联系的是永发粮行,玉米八百一石,稻子一千。不过要质好的,太差的价格许是更低些。”
秦小满没有直接说粮行给的价格,他们家里卖的多价格才谈的好些,若是把高的价格同乡亲说了,他们零卖过去拿不到理想的价格自己只会两头不讨好。
“哎,这个价格那点子粮食卖的了几个钱,赋税缴纳了怕是不剩什么银钱过年了。”
“那有什么法子,这粮食一年一个价。到头来咱们这些种庄稼的还做主不得粮食的价格。”
两个老汉背着手叹了口气,又道:“永发粮行的过来运粮食运费怎么算的?”
“我们卖的多点儿,收的一百文。”
老汉咂摸了下嘴,又感慨了句:“你们家今年收成当真是好啊,大伙儿的都平平不见多好,到底还是你们两口子会种庄稼。”
秦小满也说了句客气的:“运气好些罢了,许是今年土地正是产粮的年节,明年就不成了。”
老汉道:“我们那几石粮食也预备着卖,还没有说定买主儿。”
杜衡捆着块围襟从屋里出来:“两日后天晴永发粮行的人就要过来,刘叔徐叔卖不卖这家粮行嘛?若是想的话届时人过来我问问,大粮行好歹有些保障,要是卖的多价格也更好谈一点。”
两个老汉闻言眉头舒展了些:“要是一兑儿卖确实方便,也省得再去县城里四处去询价格,就是咱能卖的也不多点儿。”
“拢共就才十来石粮,缴纳了田产只剩几石,外在还得留些粮种和自家几口人吃,能卖的也不过三五石的粮。”
杜衡道:“这有何妨,笼着要卖的乡邻一起,一个三五石,几户人家加一起不就多了。虽不是一户人家的,但是都在咱们村子里,届时拉到一户人家去,粮行的一兑儿收了去,粮行也并没有亏损。”
两个老汉听完相视讨论了一下:“如此好啊,要是价格能往上谈一点总比拉去县城里散卖好的多。”
秦家卖的粮食多,自然舍得那一百文的运费,寻常人家粮食卖的少,多数都是自雇了牛车送去县城里。
“行,那咱们俩就回去先问问附近的乡亲哪些想卖粮食的,合计合计过来,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俩同永发粮行的人谈谈。”
杜衡应声:“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好说。”
两个老汉脸上都有了笑容,又嗅着了院子里的酒香味,频频探头,说完了正事儿便闲聊道:“你们两口子这是在家里煮酒吃?天儿还暖和咧,早早就煮酒暖身了?”
秦小满笑呵呵道:“哪里是煮酒,今年的芦粟收了回来,不过一石的粮,倒多不少的,卖也卖不上什么价钱就自己酿了点酒。”
“杜衡还有这个手艺!可是了不得!”
村里的人而今都晓得杜衡会做菜,还能支摊儿卖吃食,自然也都潜意识的觉得酒是他酿的。
“酿着试试罢了,手艺不如何,跟外头的比不得。”
“诶,出得了酒就好的很了,若是人人都会酿,那外头酒肆的生意如何还做的下去。”
秦小满心里高兴也便大方,请了两个老汉做,进屋去打了两杯子新酒出来让老汉尝尝。
村民见有吃酒的乐事,自是乐意的很,村户日子不好过,秦家的尚且是想吃点什么一咬牙还能吃上,下头更差些的人家便是咬碎了牙也舍不得。
酒水这般的,也只有前去吃席或者逢年过节的能吃点。
“才酿的酒就是香!”
老汉端起酒杯里清亮的酒水,先放在鼻尖下头嗅了嗅,爱吃酒的不少都喜欢闻酒。
急躁的另一个老汉却先已经吃起来了:“这酒顺口啊!没掺水的酒味道就是大不同!我素日能吃八两酒的量,换这纯酿的怕是只能来二三两了。”
两个老汉笑吃着酒,见杜衡在一头笑,连忙招手:“杜衡你也来一起吃点,这是好酒啊!”
杜衡摆了摆手:“我不如何吃。”
老汉大笑了一声:“那可就只有喊小满了。”
“满哥儿,你们杜衡待你可真是好,自己不吃酒还专门酿酒,这不是全然依着你嘛。”
这话说对小满十分受用,坐在院子里和两个老汉吃了好一会儿的酒。
眼见着天色不早,两个老汉吃的美了,也是微有些醉意:“你们家这酒好,酿的多不多,等卖了粮食我来打点儿。”
“千万别掺水,这纯酿的掺水就糟蹋酒了,卖贵点也值得起价钱。”
秦小满笑送着两个老头子出门:“得,这回酿的酒虽是不多,但二位叔叔要过来打点酒回去吃还是有的,到时候也算实惠价。”
“好好!”
两个老汉直点头,又交待了一声别忘记了粮行的事情。
送走了人,秦小满回屋子去,杜衡已经把酒锅撤了,五十斤的芦粟酿了十五斤的酒出来,装了三个坛子。
剩在锅里发黄的酒糟都是粮食,人吃不下口,拿去喂家禽还是可以的。
年初里捉回家养着的两只猪仔也长大了不少,等地瓜成熟的时候掺杂些米糠草料,猪吃了最是长肉,要是长得好过年又能宰猪。
“刘叔和徐叔说你的酒酿的好,还想着卖了粮食来打酒咧。”秦小满宝贝的抱着装好的酒坛子,他轻轻撞了一下杜衡的手腕:“你酿酒手艺这么好,要不然把家里剩下的芦粟都用来酿酒吧,左右酒又放不坏,酿出来有乡亲来买就卖点儿。”
“怎么样?”
杜衡挑起眉:“究竟是想卖钱还是想自己喝啊?”
“我再能喝也不可能整日泡在这酒坛子里,自然是想着能多一项收入,到时候也能多给你买一沓新纸写字嘛。”
杜衡琢磨了一下:“到时候看吧,这里的十多斤酒也不少,若是有乡亲捧场前来买,那后续就把家里的芦粟都用来酿酒。”
秦小满乐呵的要跳起来:“得!”
“那咱卖个什么价钱?”
这般品质的酒县城里要卖一百多文一斤,换下来也是十多文一两,能吃酒的一回就能吃二三两了,贫寒农户人家可舍不得。
既是做着乡亲的生意,实惠点也未尝不可。
市面上芦粟六百文左右一石,也便是五文钱一斤,一斤酒出个二两酒,纯按照粮食的价格来换算,这酒一两二三文。
可想而知县城里卖十五六文还是利润高,不过再加上人工,店面的费用等等,算下来利润也就不多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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