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长了冬笋,他也便把在流民里寻个上门女婿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入了冬月,这日,秦小满囤了半背篓的冬笋,他预备背去县城里卖了换些烛火回家。
一到冬笋上市的季节,县城里的菜摊儿上都摆上了笋子。
今年冬笋长得多,价格大不如去年,只卖得上五六文一斤,且卖的人还多。
秦小满卖到了下午才把笋子卖完,他本来是想在县城里逛逛的,不曾想午后些就开始下雨了。
冬雨不大,但是缠杂的寒意足能把人冻的不敢伸脖子。
秦小满背着空背篓,把买的烛火用油纸包好,怕打湿了发潮给揣到怀里,出门没带伞又费了十五文钱买了一把油纸伞。
寻常时候卖十二三文的油纸伞遇上雨天坐地起价,愣是贵了三文。
秦小满气的不行,打着伞出了城。
原本是准备做牛车回村,但是想着家里有伞还被迫买了一把新的,又被敲竹杠就果断放弃了坐牛车再花钱,选择了走路回去。
路上细雨越来越大,秦小满加紧着步子,好在是县城出来的官道上因为冬日泥泞有铺些石头,不似村路一般容易打滑。
越远于县城,下雨天路上的人便越来越少了,走到后头秦小满就见着前头有一对母子在赶路。
他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走着活动着身体也不觉得冷。
“娘,那是……唔……”
秦小满忽而听到脚步以外的声音,不免举高了些伞檐。
前头的母子停下了脚步,小孩儿惊呼了一声,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娘捂着嘴凑在耳边不晓得说了句什么,旋即被扯着迅速离去。
秦小满眉头一蹙,有些诧异怎么了,不怕事儿的上前去,在母子俩驻足的地方也朝着旁头看了一眼。
登时一个斜倒在道旁水沟里的泥人映入眼帘。
秦小满在上头看着沟里的人骨架很大,长手长脚的,似乎是个男子。
一身又脏又破,就那么躺在躺着水的沟子边一动不动,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
正直他犹豫要不要下去看一眼时。
男子忽然抖动了一下,似是看见了他,微微伸了伸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小满:呜~这波是求子得……打住,求相公得相公了?!
第2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秦小满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立马把背篓丢在一边跳到了沟里,连拉带拽的把人驮上了官道。
不晓得男子在沟里栽了多久,整个身子都已经湿透了。
秦小满扛着他的时候冰冷的溪水顺着男子流到了他的身上,冷得他咬紧了牙关。
方才爬上官道,啪嗒一声,男子就从他身上滑倒到了地上。
“诶!”
秦小满正要扶人起来,男子却不愿意动,微弱的喘着气,像是冷的身子已经麻木了,双目十分空洞。
再看到秦小满时眼里有了一点光,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住秦小满的衣角:“吃的,给我一口吃的。”
秦小满看着仰头祈求,朝他讨食的男人愣了一下。
这竟然是一张生的十分端正的脸,鼻梁高挺,眉眼俊秀,即便是狼狈的已经满脸的污垢和摔出的血迹,但是却盖不住脸的轮廓和周正的五官。
秦小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的男人,到底是年纪小还是喜欢些表面浅显的东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冲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他还是愿意给一点吃食,只是:“我身上没有带吃的。”
“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已经、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男人快要喘不上气,说话也断断续续,拉着秦小满衣角的手也是极力再支撑。
秦小满见男人面相年轻,至多不过弱冠,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跌到到这路沟里?”
“我是,我是秋阳县过来的流民,已经几日没有吃喝,体力不支,这才,才不甚跌倒......”
秦小满眉心一动:“那你的家人呢?妻儿父母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去团聚。”
男人摇了摇头,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但是眼前的哥儿是他唯独的救命稻草:“没有,我没有妻儿,父母已经离世。”
秦小满心下有了些心思,但是未有表露。
为难道:“我家里才有吃食,此处已经离我家不远了。”
“可以,可以.....”
男子一个劲儿点头。
秦小满见状便直言:“但是我不能随便带男人回去,我还没成亲,你要是愿意做我家的上门女婿,我就带你去。”
男子想都没想,连忙道:“我愿意,只要给我口吃的,我什么都愿意......”
雨越下越大,雾色渐浓,灰沉沉一片压过来,一眼望出去都是一片灰色雨雾,只看得清半丈内的景色。
时辰不早,天也暗了下去。
秦小满坐在堂屋里,长叹了口气。
他说那小子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还以为只是饿疯了才答应的。
回来一连干了三个饼后,秦小满嫌弃那人身上又脏又臭,让他去洗个热水澡。
男子应声答应,往净房走去时斜着肩,走的一瘸一拐。
他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个瘸子!
怪不得在路边上他匍匐在地上说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走动,秦小满沉浸在捡了个俊秀相公的喜悦里,当即就把他给背了回来。
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给骗了!
秦小满心里气,犹豫着待会儿等那人洗过,给他些干粮和一身厚衣服赶走算了,就当先前的是戏言,左右没人看见听见。
也不是他这人没良心,说话不算话,实在是四肢不健全咋过日子嘛。
他是有点小积蓄,但毕竟不是什么地主大户人家,怎么养得起闲人。
瘸子能干啥,重活儿累活儿都干不了,恐怕也只有在家里洗洗衣裳刷刷碗筷了。
可是一个大男人谁肯干这个,就是村头的上门女婿人家都是不肯干这些。
秦小满烦躁的挠乱了自己的头发,越想越烦,正直这当儿咚的一声闷响唤回了他的神儿。
“咋的了?”
秦小满顿了一下,却没有听见屋里的回应声,他蹙起眉头站起了身,又试着问了一声:“没事吧?”
净房里没有人答话,秦小满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答。
门没上门闩,他便试着推了进去,刚进门秦小满就看见赤身倒在地上的人。
“哎呀!”
秦小满一个健步冲过去,也没管地上的人衣不蔽体,赶忙拉扯着给背进了屋里。
他把人丢在床上,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惊恐站起身弹去了一旁,这人……竟好似是没了。
秦小满不敢相信这么倒霉,可是路边上碰见饿死的难民在灾荒年间实属常事,这人孱弱至此,寒冬腊月里泡在水沟中也不晓得多久了。
想着他颤着手又上去探了一回鼻息,随后长松了口气,有气儿,方才怕是太紧张探息错了,应当只是晕倒。
秦小满想着待会儿熬一剂草药给他吃,放下心的他细看了一眼安然躺在床上的男子,忽然咽了口唾沫。
这小子怕是方才先洗了脸,脸上的灰土血迹洗净,露出还挺白的皮肉颜色,五官轮廓本就端正的人,洗干净了没想到更俊俏。
招人的很。
村里可找不出第二个这种相貌的。
秦小满不由得想:
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把个瘸子赶出去不是把人逼上绝路了?
外头那么多好手好脚的难民都有饿死的,更何况还是个腿脚不方便的呢?
这带都带回了,再让他走岂不是白瞎了背了一路休息了好几回才到家?
做人得讲良心。
就当自己吃点亏。
他秦小满是谁啊,他能干,干脆就当是买回来多个人陪自己吃饭说说话儿好了。
又安慰了自己一句:“长得这么好,办事儿的时候点着灯办,也不亏。”
他是个想得开的人,很快就又接受了上门女婿是瘸子的事儿。
看着浑身湿淋淋的人,身上也并未洗干净,秦小满不舍得白糟蹋了干柴烧出来的热水,索性又去净房里把剩下的水提进了里屋,趁热拧了帕子把床上的人擦洗了。
一下又一下,男子身上污垢厚的很,秦小满只能使些力气,如此麻利的像屠户在用滚水给猪刮毛一般,以至于晕倒了的人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杜衡感觉好像有人在给他刮痧,来来回回,在他胸膛反复,一番咬牙折腾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总算松口气,结果是被翻了个面儿,随后接着又来。
他想这师傅手劲儿也忒大了些,挣扎着想叫人轻一点,猛然间才想起,他雨夜驱车到山区开会整治水渠垮塌冲了庄稼的事情,结果遇到泥石流连车带人的没了,怎么会有人给他刮痧。
正直他想不明白之际,想说话又发现嘴好像灌了铅一样吐不出话来时,刮痧师傅消停了会儿手,接着他听到一句:“反正都是做相公的,有什么好害臊。”
接着那刮痧的物件儿就到了他的大腿上,杜衡登时冲破了禁锢一般,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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