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握着筷子:“怎么会不愿意。”
“男子少有进灶房的,围着灶台转外头人可要说闲话。”
杜衡吃了一口菜,说什么做什么外头的人都要说闲话,他并不觉得男人会做饭丢人,城里酒楼食肆的厨子大多不还是男子嘛。
说男人绕着灶台的丢人没出息的,大低是男人说出来的话,不过是为了洗脱做这些活儿而已。
自己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总要发挥些价值才是:“我不在乎那个。”
秦小满意外欣喜,觉得自己的眼光毒辣,连忙夹了两筷子菜到杜衡碗里:“那以后就你烧饭吧,你比我手艺好多了。”
“不过……”秦小满高兴之余还是认真的叮嘱:“还是得紧着点过,乡户人家不比商户之家。”
他们家在村里还算能过的,一日三餐不论好坏,好歹桌上是有东西能填饱肚子。
村里有的是人家一日两餐,还时常汤多米少,炒菜淡的没味儿。
即便是家里日子还能过着,不至于忍饥挨饿,但是也过不起顿顿有肉的日子。
哪怕是他二叔家底好,二叔有手艺是屠户,家里还有两个壮力儿子,那也不过三两天吃顿肉,可没奢靡的顿顿荤腥。
杜衡应声:“好,我会把握分寸的。”
今儿打扫的时候他已经简单的给家里摸了底,灶房做了一顿饭有些什么再清楚不过了,知道家里当过什么日子。
秦小满觉得杜衡没有男人的架子,特别好说话,比他遇见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说话,为此他吃饭的胃口也变得特别好,晚上足足吃了三碗。
饱足以后,杜衡洗碗,秦小满去给圈里的牲口喂了食。
忙过以后,秦小满本来是想把洗澡脱下的衣服给洗了,可是手又疼又痒,总忍不住想挠,让他没心思洗。
他坐在灶下掐着手指上的肉想把断在了肉里的细刺给挤出来,手指都掐红了也弄不出。
先时爬上树摘栗子时没戴手套给扎了。
杜衡正在一头给板栗开口,预备着明儿炒了,看见秦小满栽着个脑袋像猴子一样一直挠手,他偏头瞧了两眼,站起身进了屋一趟。
第9章
杜衡在屋里的兜子里取了绣花针出来,他以前见着乡里的人在太阳坝下用这个挑扎进了肉里的细刺。
“扎哪儿了,我给你挑。”
他看着秦小满的手,常年劳作泛黄,掌心的茧比他手上的还多。
瞧见他手背和手指上都有细刺黑点,除却今天新扎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扎进去的刺,已经长到肉里了。
“你能挑出来?”
秦小满看着那跟银色的绣花针,倒是不怕被扎疼,就是有点不可置信杜衡会这么细致的事儿。
“写字的手还是挺稳的,应当没问题。”
杜衡也没挑过刺,可也不能由着刺就那么留在手上,又痒又疼,久了长在肉里容易炎症感染。
秦小满点点头,刺扎在手指里头确实不好受,见杜衡愿意给他挑刺,当即就把手塞到了杜衡的手心里。
摸到暖和粗糙的手指,杜衡有一种陌生的触感,全然是异于左手摸右手的感觉,他耳尖一红,连忙埋下头看着细刺掩饰自己的慌乱。
“嘶!”
秦小满手指下意识一缩,杜衡抬起头,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轻点。”
“你热啊?”
“啊?”
“脸跟猴子屁股一样。”
杜衡干咳了一声:“吃饱了是有点热。”
秦小满挑了个白眼,搓了搓手指,又还是把手放了回去。
杜衡敛起一口气,稳稳握住银针,先戳开皮肉,然后再把刺挑出来。
小刺扎的不算深,破开皮就可以取,不会流血。
秦小满垂眸看着握着他的手挑刺的人,认真的像是在做木雕活儿的师傅。
他抿了抿唇,这人连皱眉都那么好看。
以后他们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这样可就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了。
这么好看了,那不能糟蹋,得多生几个孩子......
虽秦小满一动不动,杜衡还是憋了口气,一连挑了好几颗出来,再没有戳痛秦小满才松了口气。
“好了,还有没有?”
“生三个是最好的。”
“啊!?”
秦小满回过神:“噢,好了啊。”
他做洗手样搓了搓手,摩擦中再没有硌手和痛痒,他露出了笑容。
可算是再没有这细碎的不适了:“你真好!”
杜衡笑了笑,收了针,觉得小孩儿真容易满足:“这就好了?”
“这是当然。”秦小满美滋滋的学着说了一回客气话:“谢谢相公!”
杜衡看着仰着下巴冲他笑的人,干咳了一声,他转开脸,放低了声音:“别乱喊。”
秦小满闻言叠起眉,不高兴道:“什么乱喊,不喊相公喊瘸子不成!”
杜衡没有应忽然就炸毛的人,紧急避险站起身:“我去放针。”
秦小满也跟着站起来,暴躁的一把抢过杜衡手里的绣花针:“谁要你去放。”
听到人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去了堂屋,杜衡无奈的看着人进去,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他料想是在耍脾气,没进去触霉头,把处理好的栗子丢进了锅里煮。
煮好了栗子,杜衡捞起锅晾开,明儿再炒一遍就很香甜绵软了。
他收拾好灶房端了火盆进自己的卧房先暖着屋,又去舀水准备泡脚,见着秦小满一直在自己里屋没有出来,他唤了一声:“小满,要不要烫脚?”
虽是洗过了澡,但是睡前泡个脚会更暖和些。
半天没人答应,杜衡想不会是还在生气吧。
他起身还是准备去看一眼,小孩儿的气性也太大了。
杜衡敲了敲半合着的门,也是没人应答:“不说话那我进来了噢。”
他跛着脚进去,一眼瞧见了趴在床上的人,被子也没有盖,就趴在被子上已经睡着了,脚还悬在床沿边。
杜衡摇了摇头,小心把秦小满的鞋子给脱了,将人挪到了床上。
想必是今儿上山累着了,夜里填饱了肚子,属实也容易犯困,杜衡动他都没醒。
他给生气不过一刻钟的人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正弯着腰给他叠侧身被子的功夫,秦小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边弓着背的人。
“爹,我脚冷……”
杜衡楞了一下,回头看着床上的秦小满,眼睛只余着个缝隙。
“脚冷……”
杜衡听着迷糊的话,他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秦小满:“待会儿就给你灌汤婆子,快睡吧。”
好似听进去了话,秦小满嘟囔了一声,挪动了一下身子:“给我的相公也灌一个。”
杜衡眉心微动,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转而给秦小满又掖了掖被角,这才去灶房打水给灌汤婆子。
灌了汤婆子,杜衡又给秦小满端了一盆碳火放在屋子里,关好了窗户这才出去把门给关上。
一遭折腾,泡脚水都不如何烫了。
他将就着洗,脱了鞋子,看着自己的伤脚不是正常的曲线,脚踝处突出来了一个包,摸着疼还是硬的,像骨头错了位。
不晓得还能不能治好。
如果是现代医疗,他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不过这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堪忧。
比起做个瘸子,他当然更希望能够好起来,不光是受人眼光,而是腿脚不便过日子也难。
他把脚泡进水里,舒服了不少。
以前这脚也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与人争食被打,脚也不会瘸。
乞讨的日子有多难,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仰头叹了口气。
翌日,杜衡起了个早。
已经没有下雨了,但冬日天亮的晚,外头还雾蒙蒙的一片灰沉。
秦小满又已经出门了。
农人习惯早起做活儿,这是夏时天气炎热留下的习惯,一般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忙碌了,待到太阳升起再回家吃早饭。
若是起晚了,就得挨太阳晒。
杜衡在屋里没找到人,自觉的进了灶房里。
昨晚上的酱菜肉丝还没有吃完,杜衡用面粉和了些面条搓好,烧好水等秦小满回来就好下锅煮。
可左等右等天都亮了还没见着人回来,杜衡已经听见圈里的牲口在叫了,他把家禽放出来撒了食,也想把猪食煮上,但是家里已经没有猪草了。
想必秦小满大清早出去就是割草。
如此也只有等人回来。
他想着干点什么,一脚踢到了脚边的木盆,低头看到木盆里是昨天秦小满洗澡换下来的衣服。
杜衡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泡了水和皂角的衣物。
……总不至于还要给他洗衣服吧……
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要是给他洗衣服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杜衡走了几步远,意味着什么?
洗个衣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也给自己洗过不是。
杜衡干咳了一声,冬日衣服不容易晾干,要是不趁着没下雨的时候早点洗干净晾晒,到时候衣服就换不过来了。
再者年长的给年幼的洗个衣服也没什么。
杜衡去添了一瓢热水过来,坐在木盆前把衣服给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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