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闭上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吴贵宝的反应,他今晚碰见那两个畜生之后显得有些太平静了,该不会憋坏了吧,明天还是再去找找赵煜风试试看有没有翻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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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公,谢公公!”
沉睡中忽然有人把我推醒了,我困倦睁眼一看,见床前漂着一盏纸灯笼,打灯笼的是夜间守帐门的太监。
我揉揉眼睛:“怎么了?大半夜的……”
他脸色焦急:“每日睡在帐子里的那个小公公,他出去了,我们在外面打瞌睡,等他走得远了碰到东西有了声响才醒的,另一个人看守已经跟上去了,我进来叫醒您。”
小公公?是说吴贵宝吗?他出去了?我转头看向身侧,发现被窝里确实空了,登时脑门吓得清醒,赶紧起来穿好鞋,随便披上外袍,边系带子边往外跑。
“他往河边去了!”跑出去没多久,便看见了另一个看守太监。
我:“怎么没拦住他?!”
“他身上有刀不让人跟!小的也没办法……”
不是扯这个的时候,我捞起外袍下摆朝河边狂奔,直觉指印着我,往今天晚上带吴贵宝去玩儿过的那片河滩跑过去,果然见月色下蹲着个穿灰色太监服的纤瘦人影。
“贵宝!”我边跑边叫他,“你别干傻事!”
吴贵宝站起了身,风吹得他单薄的身体晃动,把他声音送过来:“二宝哥对不住,我努力过了,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对不住……”
我跑得脚底发疼:“贵宝!贵宝!”
吴贵宝毅然转身,朝河里走了进去。
“不要!不要啊!”
我大声叫喊,然而他却越走越深,这是河的中游,河水深而湍急,没等我赶到,他便被水流冲倒,河水一卷,瞬间被河水冲走消失了,犹如远古巨兽吞食一只渺小蚂蚁般。
我终于跑到河岸边,顺着他被冲走的方向跑,张望河水里面。
“已经被冲走了,谢公公……这水急。”
“谢公公,您别往河里去,当心!”
跟过来的两个太监拉住我,我原地蹲下,双手抱住膝盖,脸埋在上面。
吴贵宝被河水冲走第二天,我来河边给他烧纸。
烧完之后在河边坐了许久,直到黑色的纸钱灰烬都被河边风刮了个一干二净,我才起身。
这晚开始,我再去御帐上值,再没回过管公公的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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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批完,赵煜风和我洗漱完上床上去躺着。赵煜风这几日精神有些不太好,很疲倦的样子,每夜在床上只是搂着我睡觉,亲一亲脸,说说话,不干别的事。
“吴贵宝呢?他还好么?”赵煜风突然问起。
“已经找到好人家,送出去了。”我撒谎道,“给了他一笔银两,是管公公先垫出来的。”
赵煜风:“如此甚好,管叔垫的银两,明天派人给他送去。”
说完看我,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者等我开口说什么的样子,可是又什么都没说。
我安静地在他怀里睡,直到半夜做了个噩梦,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半梦半醒间不住呢喃:“别扯我衣裳,别扯我衣裳……求你们了……”
“怎么了?二宝?你怎么了?”赵煜风听见登时便醒了,抱紧了我,抚摸我的背,叫人进来点灯,“你梦见什么了?谁扯你衣裳?”
我缓缓睁眼,见赵煜风一脸心疼着急地看着我,一头扎进他怀里:“我梦见那些人……”
赵煜风:“哪些人?”
“成田军的那些……”
赵煜风声音稍变,略冷硬:“不要再想着他们了,吴贵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忍住哭声:“那奴才不想了……”
赵煜风静了静,继而问:“你是说你梦见那些人扯你衣裳?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我闷不做声,赵煜风抓着我肩膀轻轻摇了摇,哄道:“你说出来,朕不生气,二宝,告诉朕,为什么梦到他们?”
赵煜风再三哄过,我才终于肯开口,手抓着他的衣服,开口的瞬间泪如泉涌:“那天我闯进吴贵宝的帐子里,他们十来个人,围着我和吴贵宝……扒了我的衣裳……”
赵煜风眉毛皱起,眼里聚起黑色风暴。
我看着他脸色,嗫嚅道:“还有孙将军的那两个族亲……”
赵煜风深深地呼吸,问我:“他们两个怎么了?对你做过什么?”
“之前他们把我拖进林子去过……”我抖着肩膀,如同一只怕冷的鹌鹑,“让,让奴才……”
“让你干什么?告诉朕!”
“让奴才玩……他们的棍儿……”我边说心里边想,这句可不是撒谎,确实有人说过,只不过不是他们两个。
赵煜风脸黑得已经不能看,黑中还透着绿。
我心一横,再加一码:“奴才没有办法,如若不听他们的,那天就出不来了,奴才不得已……”
就这样说吧,如果他还是喜欢我,也许会为我去复仇,如果他因此而厌弃我了,对我也是一种解脱。
“把周亭叫过来!”赵煜风额角青筋凸起,下了床去,发泄地一脚将铜座屏风踹倒,怒不可遏地冲外面吼道。
第77章 朕便做一回你的刀
上午,猎场,秋日太阳高悬在晴朗天空。
围着营地的木杈子被开出一口,我跟在一队侍卫后面出去,站在周亭身旁候着,接着是穿骑装的大臣们出来,列队在两侧,其中有不少人注意到我,投来困惑的目光。
许是我身上赭红色太监服太显眼,也可能因为放眼营地之外,只有我一个太监。
最后出来的是赵煜风,他一身纯黑团龙暗绣窄袖锦袍,左前臂缚着一块蓝底彩锦护膊,背负一张长弓,骑一匹黑色大马,缓缓从两列大臣让出来的道进来,而后稍稍调转马头,骑至我身前,冲我伸出一只手:“上来。”
众大臣脸色皆是一变,全看着这边,周亭更是惶恐,低声劝道:“皇上,谢公公乃是宦官,这众目睽睽,朝中半数大臣看着,还望皇上三思。”
我手在袖子里已经汗湿,在赵煜风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大的压力,昨晚他召来周亭之后把我打发回去睡觉,我并不知道他今天会做些什么,所以在他开口叫我上去的时候也愣住了。
紧接着,管公公绕过木杈子进了来,小步快走着,挽着拂尘在赵煜风的马旁低头道:“今日是围猎的最后一日了,皇上有这兴致想放松放松也是正常,姜昭仪和兰嫔已经梳洗好了,老奴这就去将两位娘娘请过来?”
赵煜风当做没听见,只对我说:“谢二宝,朕带你去打猎,你去不去?”
管公公咬着牙对我小声道:“你若是没疯,就说不去!”
我抓着袖子,看赵煜风,也看不远处众朝臣们,所有人都在盯着我,这要是上去,我这龙床上当差的传言可就不只是在内廷和后宫被人知道,连在外朝也要坐实了。
赵煜风注视着我:“二宝,明日便回朝了。”
我心中一动,一种直觉告诉我,如果不上去,也许今天便要错过些什么,我朝赵煜风走近两步,抬起一手。
“谢二宝!回来!”管公公急急叫我。
我回头看了管公公一眼,只见他满脸焦急之色看着我,我登时明白过来,在朝臣面前带着个宦官共乘一骑,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绝不可能塑造什么好形象。
今日在场诸多耳目,假以时日这事还会传入民间,指不定还会被添油加醋,他担心赵煜风的声誉。
“对不起,干爹。”我小声朝他说了一句,在他失望目光中搭上了赵煜风的手。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我一拉,下一瞬,我已经坐在赵煜风身前,于众人愕然眼神中,被赵煜风带着疾驰进了猎场,开始秋猎之行的最后一场围猎。
上百人的马队轰轰烈烈到了围猎的林子外围处,赵煜风勒停了马,众朝臣们也跟着驻马,紧张地看着赵煜风,也看我。
“陛下,自古没有宦官跟着帝王出来围猎的规矩,此举实在有失体统,趁现在还未进林子去,陛下不如将这位内官大人就此放下,让他回去的好。”
其中一个停在最前位置一身武服头发花白的老者朗声劝道,眼里一股傲意不加掩饰:“再者内官多身体娇弱,恐怕骑不了太久的马,也看不了血腥的狩猎场面,届时受了惊吓生了病,岂不惹陛下担忧伤心,臣也是为陛下考虑。”
一个打头,其他人便都跟着开始说。
“臣也认为带宦官围猎不妥。”
“陛下三思。”那个虞泷礼也在,仿佛跟风般说了句。
“请陛下将此内官放下马,让侍卫队带回营地。”
“陛下,臣以为陛下该多眷顾后宫众妃嫔,陛下已近三十,膝下仍无一个皇子公主,秋猎多日,不见陛下召幸伴驾妃嫔,原来竟是因为宠溺一个太监……”
“这是上朝,还是围猎?”赵煜风冷声打断他们,看着最后说话那个身材微微发福四十多岁的朝臣,道,“朕是否召幸妃嫔,姜尚书也打听得如此清楚?朝何人打听的?”
那人顿时满面通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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