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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北边有狼)


  门内传来宁长风的声音:“热水,毛巾,金创药。”
  落无心领命而去,临走前警告地看了一眼已成鹌鹑状的众护卫,吓得大家一个激灵,瞬间作忙碌状。
  烧水的烧水,找毛巾的找毛巾……
  落无心走到十七面前:“我记得你出身医药世家,祖传秘制金创药更是一绝,借来用一用。”
  十七撇过头:“给谁用?此药稀有,若是给主人我自然责无旁贷,若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不给。”
  落无心脸色一拉,语露警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十七猛地抬头,低声而快速道:“我如何不知?可就是这个人,害得主人服下长生蛊,受蛊虫日夜折磨不提,朝堂上更是备受牵制,时时刻刻如履刀尖,那些伤……那些伤都是拜他所赐!”
  他说得激动,眼底也泛出泪光:“不是他,十一不会叛变,主人不会被押回盛京受那狗皇帝的钳制——”
  “落十七!”落无心低声喝止,疾言厉色道:“主人要做什么事,救什么人全由他一人作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吆三喝四了?”
  落十七怔了半晌,从怀里拿出金创药朝他身上一扔,转身足尖点地,消失在夜色中。
  ……
  宁长风轻轻踹开房门,迎面便被满屋的腐朽气息冲了一脸。他腾出手,弹指点亮屋内油灯,昏黄光亮照亮房内一隅。
  一桌,一椅,一床。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正欲将人放在床上,便见那床褥上大块褐色脏渍,一层叠一层,有些像是将整个被面都浸透了,乌黑发硬,用手一搓便成块状掉落。
  宁长风嗅了嗅,是干涸发硬的血块,在这褥面上不知积了多少个日月。
  他脸色沉得厉害,背着容衍在屋里转了一圈。桌椅、墙面、地上到处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有的是一滩,有的斑斑点点印在白墙上,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布着许多坑洼和裂痕,一看就是受不住疼内力外溢所致。
  望着这间无处下脚的屋子,梦中孩子十指血迹斑斑抓挠在石窟壁上的情景与这间屋子重叠,宁长风心口血气翻涌,不禁咬牙低声骂道:“好,你好得很!”
  递了东西进去,落无心便在门口守着。果然不到一刻钟便听见里头收拾东西的声响,不多时一床被褥连脏毛巾脸盆全被扔了出来,伴随着里头明显带火气的声音。
  “换新的来。”
  满院子护卫心肝跟着那被扔出的物件颤了颤,求助般望向落无心。
  那可是连他们都严令不许进去的地方,那人不光进去了,还将里头主人的私物丢垃圾似的丢了出来,这……
  反观落无心见到被丢出来的脏污被褥倒是松了口气,招呼大眼瞪小眼的诸护卫:“看我作甚,寻新的去。”
  “哎,等会。”
  他叫住其中一个,略思索会嘱咐道:“拿两床被子,枕头要鸳鸯枕,裘衣两套……”
  护卫眼睛越睁越大,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落无心一推,同手同脚地走出去了。
  走前还下死手掐了把自己。
  今晚可真他妈玄幻,莫不是中毒了?
  好在容衍手底下的人动作都极快,护卫们迅速铺好新被褥,拿着洒扫工具将屋子内外洗洗刷刷,除却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堪称兴高采烈了。
  容衍自打被赐了这间破宅子后就一直蜗居在此屋,还下令除落无心之外的任何护卫都不得靠近,他们只能守着院子眼巴巴地望着落无心一趟一趟地送药进去,一盆一盆的血水与脏衣带出来,到后来连落无心都进去得少了……
  此次有机会能替容衍扫尘,他们一个个干得比杀人都卖力。
  听着帷帐外热火朝天的动静,宁长风难得默了默,这群护卫和传闻中的绣衣局杀手似乎不是一个物种。
  他将容衍的衣物除下,这才发现除了他摸到的那两处,前胸后背又添了不少别的伤。宁长风能辨出几种刑伤,别的更多倒像是自己用锐器划伤的,与手臂上的伤口出自同一人。
  也就是他自己。
  宁长风深吸一口气,这才替他处理伤口。
  所幸伤口虽多,只是皮肉伤,上了金创药就止血了,只是左胸上的伤难办。此前他在愤怒怨恨下是下了死手的,此时那处圆环状的伤口血流不止,金创药洒上去便被浸成一团,宁长风只好上手给他按住伤口,指腹却触到了异物。
  他细细摸了摸,从血糊的伤口深处挑出一根“线头”似的东西。
  甫一被他捏住,那“线头”便急遽挣扎着要往里钻,宁长风下意识捏紧,便见昏迷得好好的容衍身体像离岸的鱼一般弹跳了一下,口鼻上迅速涌出血来。
  宁长风心一惊,立时松开手,那“线头”得了自由,眨眼钻进血肉里不见了。
  容衍却未得喘息,他紧闭双眼,额头脖颈瞬间起了斗大的汗珠,本垂放在身侧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抓挠起胸前的伤口,几下便让他自己抓得血肉模糊。
  即便昏迷也痛不欲生。
  宁长风忙压住他的手,低声喊:“容衍,醒醒,醒过来!”
  容衍却像是陷入某种梦魇中,苍白的颊边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表情时而惊惧时而沉溺,挣扎的动作十分剧烈,宁长风被他甩开好几次,不得已剪住他双手,全身都压了上去。
  他低喘着,额头抵上他的,放出一丝异能,顺奇经八脉游走而下。
  蓦地,他僵住了。
  容衍的心脏处紧紧盘绕着一条铁丝粗细的线虫,此时正随着他心脏的泵动越缠越紧,牢牢嵌入他的血肉里,乱线似的缠成一团,察觉到异能的靠近便开始疯狂挣动。
  身体的主人便随着体内线虫的动作开始了新一轮的颤抖挣扎,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喘息。
  宁长风不敢再探,收回了异能。
  以防他再自残,后半夜宁长风是箍着容衍睡的,直到天将晓时才身下人的挣扎才渐渐微弱,吐息渐趋平缓。
  宁长风出了一身冷汗,起身跨过消停了的容衍,让落无心在床帏外守着,自要了热水去洗澡。
  幽暗尘封的屋内被洗扫一空,冬日难得的暖阳从支开的窗户外照进来,随着树影跳跃成一圈一圈的光晕,新换上的被褥暖和干净,云似的堆在他身上,醒过来的容衍被这热烈的阳光刺得想要流泪,不由抬袖遮住了眼。
  帷帐外忙忙碌碌,是护卫们在更换家具。
  “主人。”帷帐外落无心的声音传来:“夫人守了您一整宿,现下去沐浴了。”
  良久,帷帐里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嗯。”


第53章
  宁长风急急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汗渍与血迹,抬眼就瞥见一名护卫送了干净衣裳过来,放在屏风外。
  他穿好衣物,抬手用指腹按了按眉间清洗后露出的孕痣,最终将易容膏放回了怀中。
  转出屏风,一抬眼便瞧见了熟面孔。
  十三抱着他的脏衣物,笑嘻嘻地朝他打招呼:“主母好!”
  宁长风皱了皱眉:“叫我名字。”
  十三吐了吐舌头:“此前叫您旗长是为了掩人耳目,现下周围都是主人的人,我便随大哥叫您老爷吧?”
  宁长风不置可否,他目光四处一扫,心下觉得奇怪,便问道:“你们府上怎么破败成这幅模样,你主子没钱修葺么?”
  说起这个,十三小脸一拉,抱着衣物边走边向宁长风诉苦。
  “怎么会,主人统领绣衣局,满朝文武送礼的送不过来,更别提手下私产无数,别说修葺这座破宅,便是十座八座也是等闲。”
  说着他苦下脸:“还不是主人不让修,我和大哥把嘴皮子磨破了都不管用。”
  又愤愤然道:“其实也不能怪主人,只怪那狗皇帝居心叵测,特地赐下这座旧宅恶心主人!”
  宁长风适时接过话头:“怎么说?”
  十三顿了顿,似乎觉得不该说,但想起容衍背后为他所做的种种,心一横便将这桩旧事讲与他听。
  “这座宅子的原主姓姚,曾经在盛京也是煊赫一时的官身,家主姚万里官拜户部尚书,长子十六岁随军驻扎西北,勇猛彪悍,屡立战功,次子新科状元,被公主相中指为驸马,一门显贵,风光无两。”
  “只是后来这姚万里被查出贪墨白银百万两有余,先帝震怒,令诛九族,家产尽数抄没,男丁流放营州,女丁充作官妓,这宅子充公后便一直荒废至今。”
  宁长风边走边走边问道:“这与容衍——他有什么关系?”
  十三摇摇头:“我知道得不全,只知当年这桩案件是先帝授意主人一手操办的,抄斩前夜这宅子走过一次水,姚万里的长子自西北被召回,尚未戴枷定罪就硬生生被烧死在这座宅子里,为此主人受满朝文武口诛笔伐数月。若不是主人随身伴驾住在宫里,恐怕一夜能被刺杀四五次……”
  宁长风拧紧了眉:“他此前都是与先帝同住?”
  十三摇头:“不甚清楚,总之办完姚万里一案后主人约有半旬都未出宫,后来便无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桩案子,如今这新即任的狗皇帝却将这姚家旧宅赐给他,我看就是成心的!”
  他说到后来堪称咬牙切齿,将宁长风的衣物捶得“啪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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