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眨了眨眼,一副笨蛋美人的既视感。
钟离东曦扫了她一眼,道:“无论云浮还是云烟,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以那位的德性,为了达到目的,会把鹿崽身边的女子悉数除掉。”
“对头!”楚溪客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五公主问:“那怎么才能从根源上解决?”
楚溪客嘿嘿一笑,语出惊人:“如果我是个断袖呢?”
钟离东曦指尖一颤。
姜纾眉头微簇。
楚溪客青春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向,然而此刻,对上姜纾探究的目光,他还是怂了:“那个,我就是说假如、假如我是个断袖,今上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把四公主嫁给我了吧?”
原书中,主角攻和主角受做出亲密之事,被四公主闹得满城风雨,皇帝不仅没有惩罚他们,反而放任流言四起。
楚溪客起初没有看懂皇帝的心思,后来看了评论区一位“课代表”的分析,才终于理解了——
第一,皇帝想让世人看看,他当初废掉太子并非因为他身上有钟离一族的血脉,而是太子品行不端,不堪为储。
第二,“鹿鸣”作为世家子,却如此荒唐不羁,在皇帝看来就是重重地打了那些世家清流的脸。
这位皇帝啊,因为早年间出身下僚的经历,对这些世家大族抱有浓浓的敌意,千方百计要把他们踩在脚下,不放弃任何一个让他们出丑的机会。
相比之下,女儿的婚事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就算主角受用这种方式毁了婚约,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反倒乐见其成。
楚溪客把这波分析转化成自己的话说了一遍。 众人暗自点头。
就连姜纾都被说服了。他没想到,自家崽崽平日里看着不大靠谱,关键时刻却如此聪慧,就连今上的心思都摸得这么透。
姜纾最终拍板,同意了楚溪客的计划。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讨论去哪里找一个愿意配合楚溪客演戏的男人了。
众人的视线转了一圈,不约而同地放在钟离东曦身上。论相貌,论气度,论年岁,在场能配得上楚溪客的只有这位了。
钟离东曦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腰,等着楚溪客点名。
“去南风馆啊!”楚溪客突然说,“听说里面的小相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性情品貌的都能找到,我就随随便便找一个看着顺眼的就好了。”
所有人:“……”
怎么说呢,就有点儿同情前太子殿下吧!
钟离东曦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鹿崽,你觉得南风馆里那些拿钱办事的庸脂俗粉能配得上你吗?”
“我又不是真的和他们谈恋爱,就是假装一下。”楚溪客说。
即使假装,钟离东曦也不允许。
不过,他没有阻拦,而是貌似体贴地让云崖陪楚溪客走一趟。
云崖哭唧唧地把楚溪客带到了平康坊最大的一家南风馆。
楚溪客满心好奇地走了进去。
刚一跨进门槛,里面乌泱泱冲出来一大群涂脂抹粉的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穿着花花绿绿的,头上插满珠钗的,还有长着络腮胡子的,一个个满脸热情,把楚溪客团团围住。
这个说:“小郎君,到我屋里去吧,人家抚琴给你听啊!”
那个说:“小郎君明明是来听箫的,哪个要看你抚琴哦,小郎君,来我屋里,我最会吹箫了。”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紧接着就冲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楚溪客拎住:“这么瘦瘦仃仃一小个,瞧着就跟你们撞号了,还是跟我走吧!”
楚溪客吓得脸都白了,撒腿就往外跑。
南风馆内,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小倌们像是被点了穴一般,顿时换了一副模样,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溪客落荒而逃的背影。
为首的那位理了理衣襟,恢复了正常男人的样子:“行了,主子交代的事办好了,赶紧把脸上这玩意洗洗干净,等着开工了!”
一刻钟后,翠竹大宅。
楚溪客气喘吁吁地坐在钟离东曦对面,接连喝了三大盏蜂蜜水。
“我、我跟你说,南风馆太可怕了,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还去吗?”钟离东曦语带调侃。
“打死都不去了!”楚溪客坚定地表明立场。
钟离东曦满意地勾了勾唇,抬手给他倒了第四盏蜂蜜水,状似无意地问:“假扮的人选怎么办?”
楚溪客抱着茶盏,眼巴巴地看着他。
钟离东曦假装看不懂他的意思,笑问:“鹿崽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看的不是你,而是我的救命恩人。”楚溪客谄媚地把茶盏塞进他手里,“钟离公子,先前是小的有眼无珠,踩了一回坑才幡然醒悟,还得是公子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才能让四公主信以为真。”
钟离东曦失笑:“我说要帮你了吗?”
“钟离公子~”楚溪客抓住他的手,晃了晃。
钟离东曦心都酥了。
***
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姜纾看着楚溪客忙里忙外,对身旁的云娘子道:“自家孩子受了欺负,总没有家长坐视不管的道理。”
云娘子笑笑,温声道:“妾先前在御膳房办差,也算培植了几个可靠的人手,如有需要,但凭差遣。”
姜纾点点头:“那就有劳了。让他们放开手去做,我自有法子保他们平安无虞。”
云娘子屈了屈膝,不声不响地去办了。
与此同时,椒兰殿。
贺兰贵妃看完姜纾的信件,心情愉悦地转了转手腕:“许多年没有凑在一堆调皮捣蛋了,如今重新联起手来,不成想已经是为着孩子们的事了……去,给阿纾回话,让他只管做他的事,后宫这边就由后宫的女人来解决吧!”
两边的行动都没有刻意隐瞒自家人,因此钟离东曦很快收到五公主传来的消息。
云崖兴致勃勃地说:“既然长辈那边已经有了安排,咱们就打小的吧!”
云霄笑道:“我刚刚打听到,二皇子明日出城狩猎。”
云浮气鼓鼓地说:“还真是嚣张呀,他母妃刚刚算计了人,他也不怕天上掉下个雷把他劈死!”
钟离东曦微微一笑:“去埋雷吧!”
第二日,烧烤摊。
平日里,钟离东曦都是快要收摊的时候才会来接楚溪客,来了也不下车,而是等着楚溪客闲下来,举着烤面筋去车里找他。
今日却反常。
探听到四公主乔装成内侍出了宫门,直奔平康坊而来,钟离东曦随即赶着牛车过来了,并且没在车里等,而是径直来到烧烤摊。
旁边摆着几张小桌子,钟离东曦挑了一张距离楚溪客最近的坐下。
楚溪客顿时明白,游戏正式开始了。
他把烧烤摊交给云竹,自己则是举着四串烤面筋坐到钟离东曦对面。
“四公主要来了?”楚溪客压低声音问。
“马上进坊门。”钟离东曦道。
“哪个是?”楚溪客突然有点紧张。
钟离东曦轻笑一声,哄道:“别急,还没到。内官的车架很好认,乌黑顶,后开门,挂着内府的灯笼。”
楚溪客连忙点点头,暗暗劝说自己表现得自然些,千万别露出马脚。
钟离东曦看出他的紧张,不着痕迹地转移他的注意力:“面筋能吃吗?”
“当然,就是烤给你的。”楚溪客忙递了一串过去。
许是这串面筋穿得位置不太对,钟离东曦咬了一口,大半串都掉了下来,差点弄脏他的衣服。
“这样,横过来,一手捏着一头,转着圈吃。”楚溪客拿起一串,边说边笑呵呵地做着示范。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东门一条街挂起了灯笼。
莹莹烛火中,小郎君弯着眼睛浅笑的模样,如同一簇火苗,把人的心都烘热了。
钟离东曦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遍尝苦涩——幼年时不得父亲喜爱,母亲又整日以泪洗面,无暇顾及他;少年时被困于行宫别院,被奸妃磋磨,被仇恨煎熬;成年后殚精竭虑,想的都是如何复仇……
因此,他从未有过精力去考虑将来,更别说娶妻生子,他甚至连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没在意过。
眼前这个少年,就如一头生机勃勃的小鹿,蹦蹦跳跳地闯进他的生活,让他犹如一潭死水的心头一回起了波澜。
虽然说不上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情感,但至少他很肯定,他舍不得把他让给别人,单是想想就要发疯。
这一次,既然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那么,今天过后,钟离东曦就不打算再放手了。
楚溪客眼睛一亮:“我看到乌顶小马车了!是四公主!她挑起帘子了!”
他连忙把手里的面筋送到钟离东曦嘴边,飞快地说:“就按照咱们提前商量好的,我喂你吃面筋,然后你再喂我,记得一定要是同一根哦!女孩子都很聪明的,只有交换过口水她们才会认定咱俩有暧昧……”
钟离东曦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轻声问了句:“鹿崽,你是断袖吗?”
楚溪客正紧张地观察四公主呢,乍一听到这个问句,想都没想就依着本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