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两个人又默契地对视一眼,达成一致。
于是,楚溪客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就美滋滋地喝到了两杯用料和关爱都满满当当的奶茶。
甜滋滋!
其实,楚溪客这个人吧,就是属瓜蔓的,有树攀援的时候,他能顺势而上,爬得很高;即便没有,他也能沿着地势蔓延开来,郁郁葱葱地长成一片。
别看当着钟离东曦的面他撒娇耍赖讨亲亲,实际私底下可刻苦了。
他跟桑桑说好了,每日卯时叫他起床读书,桑桑还真就像现代时那样按时按点来叫他了。
这个时辰天还没亮,露水清凉,楚溪客就算很困也会立即起来,用凉水洗一把脸,点起蜡烛,把前一天钟离东曦讲解的要点背一遍。
直到全家人陆陆续续起床,他基本也把昨天的知识点复习完了。
白天的话就是正常跟着钟离东曦上课。
到了晚上,旁人都去睡了,楚溪客依旧趴在书案旁,把钟离东曦白天讲的重点整整齐齐地抄录一遍。
呃,“整整齐齐”划掉。
总之就是,楚溪客看似佛系又跳脱,实际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专注地执行着。
终于,考试的日子到了。
楚溪客谢绝全家人送考的提议,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家的学子——其实本来也是——一个人骑上小枣子,提前赶到太学去排队。
上次董书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学的声誉不仅没有受损,反倒因为姜纾等人果断而公正的处理方式,越来越多的学子把考入太学当成了目标。
直接影响就是,往常每个季度只有百十来个人考试,这个季度突然暴涨到了上千人,其中不乏像楚溪客这样父辈在朝为官者,原本可以蒙荫入学,但是立志要凭本事考一考。
考试不需要交费,也没有提前报名一说,一份试题一张白纸就能开考,因此,太学这边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光是安排考场就花去了小半天。
等到楚溪客坐到考场、拿到试题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大伙都是一大早起来,有的住的远,甚至早饭都没吃,折腾了这么一通早已饥肠辘辘。
幸好楚溪客早有准备,请示过主考官后,就从家长们给他准备的食盒里拿出一个鸡爪子,一手举着啃,一手飞快地写字,两头不耽误。
年轻的监考官看得目瞪口呆:“学子可自带餐食吗?不怕夹带?”
主考官一脸淡定地说:“你觉得鸡爪子能夹带什么?”
监考官……瞬间被说服。
“请教博士,鸭脖可食否?”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楚溪客身后响起。
楚溪客头顶的小呆毛嗖地一下竖起来——这声音就像、就像山涧中潺潺的流水,仿佛淌进心田里,清清凉凉,让人精神一振。
他实在没忍住,回头一看,顿时眼神也变得直勾勾了——如果说这个故事里还有谁的美貌能跟姜纾和钟离东曦相媲美的话,就只能是这个人了。
钟离东曦的美是无可置疑的男子的俊朗,即便他的五官如何美得浓重,都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
而姜纾的美则是自带仙气的那种,让人一眼看去不会注意他的五官如何,而是被他脱俗的气质所折服,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唯恐亵渎——说白了就是“我不配”。
实际上,楚溪客也是好看的,但是楚溪客的好看更偏向于精致灵动,自带亲和力,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这位小郎君则是精工细作的美,每一处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像照着黄金分割雕琢出来的,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更奇特的是,他的眉宇间还有一个淡粉色的花钿,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睡莲。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描画出来的,而是天然而生的胎记!
楚溪客愣愣地看着,没想到,对方主动伸出手,塞给他一根熏烤的鸭脖。
“别流口水了,给你吃。”
楚溪客:“……”
为了挽回尊严,他故作镇定地从自己的小食盒里拿出一个鸡爪子递给对方:“和你交换。”
小美人便勾起嘴角,软绵绵地笑起来:“你好像有些变了。”
他的声音很轻,显然是自言自语,但楚溪客耳力向来好,好巧不巧就听到了。
作为穿书者的敏锐,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什么叫“你好像有些变了”,难道他之前认识我?还是说,他也是穿书的?!
楚溪客禁不住激动万分,小声地说出那句地球人都知道的接头暗号:“奇变偶不变……”
对方刚好从食盒中端出一碗面条,看着他,试探性地回:“来一碗素面?”
第101章
呃,接头失败,貌似不是“老乡”。
不是楚溪客多心, 而是这个小美人看他的眼神确实不太一样,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仿佛看透了一切。
真不是穿书的?
楚溪客正要再问, 就听监考官轻咳一声:“作答期间,不得交头接耳。”
他连忙转回身,露出一个老实人的笑。
年轻的监考官不知怎么的红了脸,略显尴尬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低声说:“快些吃吧,免得没有时间作答。”
楚溪客这才发现, 整个考场只有他和后面的小美人一个啃鸡爪,一个吃鸭脖, 其他人都在埋头苦写。
楚溪客连忙把鸭脖丢进嘴里,一边飞快地嚼着, 一边唰唰唰写了起来。
这一场只考策论,题目是《大学》中的一句话:“心诚求之, 虽不中,不远矣。”
这句话结合上下文的意思是:“(治理国家的人)内心真诚地去了解百姓的愿望, 即使没有完全切合也距离不远了。”【注】
题目要求根据这句话结合时政展开来谈, 说白了就是写一篇八百字以上的议论文。
虽然题目一样,但是每个人的切入点都不同,这也是为什么监考官看到他和后面的小美人说话不会怀疑他们作弊,因为这个时代考的不是八股文, 作弊也没用。
比如, 有人看到这个题目想到的是家乡的旱情, 有人想到的是田亩赋税,楚溪客首先便想到了廊桥美食街。
当初,他修建美食街的初衷就是为了不让东门一条街的摊贩被打为“商贾”,不然孩子会失去在官办学堂读书的资格,更不能考科举。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奶茶店。
一间小小的奶茶店,不仅能让他自己赚到钱,还能为至少三个人解决就业问题,让三个家庭增加收入,令至少三名孩童接受教育。
长安城一百一十坊(市),哪怕奶茶店只能开上五十个,惠及到的员工就有一百五十人。这还不包括仙草园中种植仙草、熬制原料、负责杂活的帮工,以及几百名跑腿小哥。
这些人因为奶茶店过上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多的钱购买粮食、布匹、房屋,被他们照顾生意的那些农民和工匠也就有了更多收入来源。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这样看来,商业本不该是低贱的,商人的子女也应该有资格接受更好的教育,培养君子之风,这样他们才能反过来为国家做贡献,为百姓谋福利。
综上,商人也是子民中的一部分,了解到他们的诉求,解决他们的问题,也是治理国家的人需要考虑到的。
——写到最后,楚溪客还不忘扣题。
说起来也是幸运吧,按照他的水平,跟这些苦读十几年的学子根本没法比,好在《大学》是他的启蒙读物,被姜纾监督学了整整一年,早就背熟了,也有了很多自己的思考。
再加上钟离东曦这些天带着他反复练习策略格式,揣摩出题者的心思,楚溪客原本的三分水平,此刻竟发挥出了七八分。
不过,也不完全是幸运。他扎根市井的经历,乐于让利的心性,兼济天下的志向,这些才是真正支撑他写出这篇文章的内核。
……
楚溪客想说的话越来越多,越写越走心,越写越专注,手里的半截鸭脖没有吃完,散发着鲜香的气味,他却顾不上再啃一口了。
这种状态十分玄妙,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之境,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答卷,头脑高速运转着,灵感源源不断地汇于笔端。
直到锣声响起,考试结束,楚溪客才猛然间从那个玄妙的境界脱离出来,这才察觉到手腕酸疼,后背也出了一层汗,只觉得酣畅淋漓。
楚溪客飞奔出考场,迫不及待地想跟钟离东曦分享一下。
没想到,钟离东曦身旁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个人正愉快地交谈着。
楚溪客头顶的小呆毛顿时警惕地竖起来,举着半截鸭脖就跑了过去:“东曦兄,吃鸭脖吗?”
不等钟离东曦回答,楚溪客就把被他啃剩下、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多时辰、又冷又硬还沾了一丢丢墨汁的鸭脖塞进了钟离东曦嘴里。
罚一下钟离东曦,顺便宣告主权,一举两得。楚溪客机智地想着。
钟离东曦纵容着他的小性子,就那么毫无形象地咬着半截鸭脖,抚平他翘起的小呆毛。
楚溪客暗搓搓检查了一下,熏香是平常就在用的,衣裳也是自己喜欢的风格,目光一心一意放在他身上,没有丝毫心虚或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