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
尹望泉打断李观镜,道:“世子,我觉得头很痛,能否容我休息一日?”
李观镜只得吞下其余的话,唤人将尹望泉送去前院休息。
经历了这一天的波折,李观镜觉得身体十分疲惫,但是躺到床上后,他的意识却又十分清醒,任他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睡着。李观镜原本打算帮助尹望泉和离,以彻底脱离程家,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条路上的第一个障碍,竟然就是尹望泉。李观镜在脑海如观走马灯一般回忆了整件事,最终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尹望泉的犹豫,面对一个不想自救的人,李观镜深感无力,直到最终迷迷糊糊睡着,也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法子,只寄希望于明早醒来,尹望泉能够自己想明白。
第41章
郡王妃这些天逐渐变得焦虑,郡王为安抚她,特地告了假,带着全家前去灵感寺礼佛。这一日天气并不好,秋风瑟瑟,阴云密布,灵感寺因他们的到来,早早清空了,更添萧索之意。郡王妃本意是来为李观镜求平安,见此情景,反倒更加不安,于是在参拜了所有的神佛后,便寻住持为她讲经,她此时亟需安慰,自然要拉着郡王与李观镜一起,对于李照影等人倒不是十分关注,李照影自觉格格不入,略呆了片刻,便跟随谢韫书一起去外间了。
李照影和谢韫书是青梅竹马,原本心心相印,想着一路扶持前行,没想到少年人的感情如此经不起摧残,来长安之后,两人渐行渐远,谢韫书已经想不起来两人上次独处是何时了,眼下她有了其他打算,更加不能继续纠缠下去,要快刀斩乱麻才好,因此在注意到李照影跟上来后,她疾行了几步,出了大殿,没想到迎面却碰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谢韫书垂首要避开,她身后的李照影却开口唤道:“望泉?你怎么在这里?”
尹望泉这几日思绪纷乱,迟迟下不了决心,李观镜见他整日愁眉不展,索性带他一起出来散心,他怕李观镜追问,进寺后便缓了脚步,没有跟着进大殿,略逛了逛,便停在殿前发呆,没成想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过身,蓦然见到梦中思念已久的身影,一时有些呆愣,直到李照影开口,他方回神,道:“回二公子,是世子令我随行,不想却冲撞了小娘子,还望恕罪。”
“无事。”谢韫书淡淡道,“你们先聊,我自去别处走走。”
尹望泉垂首让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而去。
李照影本来也目送着谢韫书,但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却叫他发现了尹望泉的眼神,李照影登时有些不悦,只是念及尹望泉是李观镜的人,不好训斥,便轻咳一声,道:“望泉,你脸色瞧着不好,最近是病了么?”
尹望泉悄然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多谢二公子关心,我没事。”
李照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呀,满脸都写着有事,不过你不说,我当然也不会勉强你,等你有需要了,也可来寻我帮忙,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尹望泉心里不由一暖,他近日受了不少委屈,又觉得李观镜在逼他做决断,因此压力很大,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而李照影在初见时就为他解过围,此时的善意就更令尹望泉动容,他忙展露笑意,露出两个酒窝,道:“我真的没事,倒是二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尽管吩咐才好。”
李照影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惹得尹望泉如此感激,他倒有些羞愧起来,只摇了摇头,笑道:“你保护好我哥就行了,别的我也无所求。”
尹望泉知道李观镜调查的事情与李照影有些联系,此时他心中感动,差点就要将这些和盘托出,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到底没有说出口,不过今日的见面,却让他将难以做下的决定给做了下来。
次日,李观镜打算再找尹望泉聊一次,寻人去唤他时,得知尹望泉已经与程媤媤和好,又回程宅去了,到了晚间才来到兰柯院。李观镜心中有些复杂,就好似前世好兄弟与女友吵得天翻地覆,自己为他抱不平劝分手后,第二天又发现两人甜甜蜜蜜。这次的事虽有李观镜参与,但是说到底,确实还是尹望泉的家事,李观镜想得太多,也不过是瞎操心罢了,因此他略问了几句后,便准备让尹望泉回去,没想到尹望泉却没有动,而是主动道:“这段时间多有麻烦世子,如今内人心绪不稳,不知世子能否让属下暂留长安,为世子做些其他事?”
李观镜不知杜浮筠有没有将程风从随行人员名单中去除,不好立刻答应,而且他也不明白尹望泉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于是确认道:“你当真想好了么?”
尹望泉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观镜沉默片刻,道:“也好,我虽然去江南,但长安这里发生的事也需要人处理,你留下来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尹望泉露出平静的笑意,李观镜见状,也暗自松了口气,无论是何结果,总算在出发前将此事解决了,若尹望泉和程媤媤以后能好好相处,倒也不是非分开不可。
日子过得很快,临行前,诸多好友轮番前来探望李观镜,秦子裕自然也不会例外,他从秦王那里拿到了令牌,和柴昕寻了个李观镜得空的时候,将他约去芙蓉园游玩一天。按照惯例,每次科举进士及第后,众人要去芙蓉园内的杏园举行探花宴,最年轻的两位进士是为探花使,探花使遍游长安名园,去寻得长安最美的花,若是中途被他人抢了先,则要接受惩罚。当年令李未央名动长安的探花宴,便是在此处进行。
芙蓉园位于曲江池南岸,是皇家禁苑,平时并不开放,几人即便有了令牌,也要专门去内侍省报备,到了约定的当天,由一名内侍领着,他们才能顺利地进园。李观镜曾经跟着郡王来参加过芙蓉园赏春宴,今遭还是头回在秋分时节入园,园内花草仍在,依旧赏心悦目,只是到底时节不对,走在树荫下时,难免觉得凉意浸身。几人上午在园中逛了逛,用过午膳后,便一齐懒洋洋地到紫云楼台上晒太阳。
柴昕见秦子裕躺在李观镜右边,特地避过他,走到左边榻上坐下,秦子裕有些不忿,问道:“小昕,我这里给你留了位子,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是么?我还以为你是习惯跟思源在一块,所以是留给他的。”
秦子裕撑起半边身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思源最近忙得很,他才不会来。”
李观镜正看两人笑闹,蓦然听见朗思源的名字,心中一动,猛地坐起身来,倒将另外两人吓了一跳,柴昕忙问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李观镜想起身后还有秦子裕,生生吞下了剩下来的话。
秦子裕急道:“想起什么?快说啊!”
李观镜想到心中这个猜测,登时心慌无比,他站起身,道:“想起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秦子裕有些失望,道:“啊……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了,我还准备带你去药圃转转呢,表哥说药王谷最近有一位名叫方欢的后生才俊正在里面配药,你不去看看么?”
方笙正在张罗李观镜的病,因此即便他现在不急着走,也不会对方欢有多大兴趣,他便婉拒道:“看病吃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我回来再找他也不迟。”
“似乎也有点道理。”
柴昕跟着起身,道:“我随你一道走。”
“诶诶诶?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秦子裕急道。
柴昕笑道:“你好不容易出来,不如自己去玩?”
秦子裕一阵无言,只得跟着走,三人出来得太早,门外候着的随从都有些惊讶,李观镜上了马,手握缰绳,看向秦子裕,道:“你们先回去罢。”
柴昕领会到意思,她明面上与秦子裕各自回家,其实并未入坊,在和秦子裕分开后,她又调转马头,来到了余杭郡王府,如她所料,李观镜在院子里等她。
“与我有关?”柴昕刚跨进门,便问道,“且不能让子裕知道?”
“关于七夕那天的药引,我有个猜测。”
柴昕一惊,忙问道:“是谁?”
李观镜道:“可能是思源。”
“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柴昕伸手去探李观镜的额头,发现他并没有发烧,她更加不解,“思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思源?这如何可能呢?”
李观镜今天听柴昕提起朗思源才,忽然想起这茬,但要让他去解释这个猜测的来源,他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隐太子的事毕竟属宫闱密隐,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李观镜不能贸然将这些事宣之于众,因此斟酌片刻后,李观镜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在军营中时,便有人给你下药,尔后那名军医却无声无息消失了,你那时说不好将此事告到朗将军面前,可若是我们换个角度想,朗将军会不会有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呢?”
柴昕呆了片刻,忍不住道:“可是朗将军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么?你为何觉得是他们?”
“先前看来,此事就是朗将军最有动机,他是左卫将军,北衙禁军改制,对他影响很大,而你在他管辖之下,也只有他最方便安排人手查到你的秘密。不过那时我们都觉得朗将军是自己人,所以不曾怀疑他,可是现在想想,在这朝堂之上,又怎么会有什么自己人?”李观镜想到朗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明白他爽朗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颇重的名利之心。李观镜顿了片刻,见柴昕皱眉不语,又道,“近日我知晓了一些往事,结合起来思考,才发现这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你还记得那天在云韶府发生的事么?柳尚兰那出戏点得很是突兀,我们以前在云韶府过七夕,所观戏曲多是痴男怨女,柳尚兰的故事可与此毫不相干。另外还有一事,就是思源当时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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