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回来时已经听说了郡王要去封地的事,因此并不惊讶,干脆地应了下来。
李观镜转向齐骞:“当日让你出城去保护云心等人,怎么他们都走了,你反倒迟了几日回来?”
齐骞斟酌片刻,道:“当日弘福寺被围,属下前去探查,见到朗家少主了。”
李观镜正好奇朗思源和郎詹说了什么,当即道:“听见他们说话了?”
齐骞点头:“朗家少主埋怨朗将军对亲女下狠手,但朗将军似乎并不知晓此事,初闻时,其惊骇不亚于属下,后来他便问了几句朗家小娘子的症状,也不知为何就有了结论,说此事定是……定是二郎所为,还痛骂二郎背弃盟约,乃中山狼之辈。”
李观镜怔住,一时难以相信:“你是说,让嬷嬷毒杀思语的人……是照影?”
齐骞如实道:“属下亦不知朗将军所言真伪,不过……”
李观镜催道:“你快说。”
“属下晚了几日回府,是因为在西市坊间听到了类似的传闻,有不少人口口相传,道朗家小娘子被李二郎毒死,为了报复,朗少主劫走了李二郎的心上人代替妹妹躺入棺木之中,引李二郎来救,进而为自家妹妹复仇,为了查清楚传言来源,所以耽误了几日,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正是朗府仆从口中传出。”
棺木里不是谢韫书,但也不是朗思语,既然要掩盖朗思语不在的消息,棺木边守着的一定是朗思源的心腹,那么,将这等消息散播出去的仆从,恐怕正是受朗思源授意。一个钟爱刀剑的人,怎么会轻易将勾践短剑送出呢?除非他知道自己要走入一条死路。怪道那日看朗思源的神情很是奇怪,如今再一琢磨,李观镜才蓦然领会到其中含义——朗思源此举应当并未经过郎詹首肯,他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韫书被人劫走,我一直以为是照影手笔,原来竟是他……”李观镜不禁喃喃:“思语明日出殡,若不想韫书被活埋,今天是救人的最后一天。”
齐骞继续道:“朗府守卫森严,属下没能潜入灵堂查验,不过因着这几日一直在盯梢,我发现朗少主已经将妻儿都送出城了。”
谢韫书并不无辜,但在李观镜看来,她也罪不至死,可即便朗思源目标在于李照影,当真动起手来,他未必会对谢韫书手软,而李观镜同样要将李照影控制在自己手里才算安心,因此思索不过一瞬,李观镜便起身道:“齐骞,你跟我去一趟朗府。”
话音刚落,侍墨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公子,有人回话。”
李观镜一愣,一时竟没想起自己还吩咐了什么事,便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两名侍卫站到了屋中,前几日在皇城门前堵人的正是他们,李观镜由此想起派出去的差事了,连忙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说话。
一名侍卫道:“属下去大理寺打听了,杜三郎在狱中并未遭受刑罚。”
另一名侍卫道:“属下也打听到了,宫……世子要查的那天,除了下狱的几位,还有一名狱丞。”
“狱丞?”李观镜锁起眉头,“知道是谁么?”
“说起来,此人在长安颇有些恶名,因此很多人识得,便是罗刹鬼程风。”
李观镜脑中“嗡”得一声,登时脸色苍白,将屋中几人吓了一跳,陈珂忙上前问道:“公子怎么了?程风来惹过公子?”
“程风……以……以刑罚手段残忍方得此恶名……”李观镜按住眉心,脑中不住响起面圣那日所闻,圣人说太子存心消遣杜浮筠,所以才将他困入东宫,堂堂太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圣人笃定杜浮筠没有参与到谋逆一案中呢?
程风对杜浮筠动了手,而且是极容易验出来的重伤,才会让圣人打消怀疑。
“公子,我们要出发么?”齐骞试探地问道。
李观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样,照影肯定不会在大白日里动手,去朗家的事没那么急——你带一些人先去朗府四周看着,注意别暴露行踪,我先去一趟杜府,稍晚些与你们会合。”
齐骞领命而去,陈珂本要跟着,李观镜略想了想,还是决定独自前去杜家。几人分头出发,李观镜心中忧虑,驱马行得比平日里更急些,很快就来到了杜府门前。
阍者认识李观镜,蓦然见他拜访,虽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上前牵住马,笑问道:“李世子是来寻三郎君么?”
“嗯。”进到前院,李观镜跳下马,缓了缓气息,见阍者派人要去通报,连忙拦住,道,“我识得路,自己过去就行。”
“这……”
李观镜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是他更加担心派人先去了,会让杜浮筠有时间来糊弄自己,便坚持道:“这样罢,你帮我把管家找来,我和管家一道进去,总之不会叫三郎怪罪你们,放心便是。”
阍者知道李观镜与杜浮筠关系亲厚,既然对方让了一步,他便应了下来,一面派了人去通知管家,一面带着李观镜进了大门。未几,管家匆匆赶来,见到李观镜时难掩讶异,得知对方要去见杜浮筠后,他反倒平静下来,挥手让阍者退下后,向李观镜道:“我一直在想世子何时会来。”
李观镜不解:“这是何意?三郎不好么?”
管家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道:“三郎一切安好,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加担心——公子随我来。”
李观镜愈发不解,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到了门前,有什么疑惑,他尽可去问当事人,因此也没有多问,跟着一路行去,来到院门大开的住所前。
管家停住脚步,冲李观镜行了一礼,大有嘱托之感。
李观镜独自进了院子,来到正屋前。料峭春寒之下,屋舍大门都挂了厚厚的帘子,今日又是阴天,侍从都躲去了各自屋中,李观镜便自行走上台阶,掀开门帘入内。屋内热气不大,只不让人觉得脸冷,远不到脱下斗篷的地步,李观镜跺了跺脚,在里面转了一圈,没见到人,猜到杜浮筠恐怕在书房,就离了主屋,往旁边的书房行去。
书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炭火烧得很旺,李观镜只觉得脸上立刻热了起来,同时心也放下一半——这样看来,杜浮筠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毕竟不是谁家都能烧得这么豪气。
杜浮筠左手执笔,以笔杆抵着墙上一副画,画上是一座桥,桥上人来人往,一个少年依在栏杆上,正指着岸边的柳树,向面前的人说着什么。
“这是灞桥。”李观镜道。
“是。”杜浮筠早已听到来人的动静,看上去丝毫不惊讶,也不曾回头,而是将笔杆挪开。
李观镜这才发现那处有一滴墨,让整幅画顿时变成了残品,不禁惋惜道:“怎么沾上了?”
“画得时间太长了,渐渐的,手就不稳了。”
“若是手不稳,又怎会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人物?”李观镜走近几步,与杜浮筠并肩而立,这样看得更加清晰了,也叫他发现出一些端倪,不禁道,“这副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杜浮筠笑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看向李观镜,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了?不是叫裴绍给你传过话,如今和我还是要保持距离。”
“无妨,我在长安也留不久了,很快就要离开。”李观镜说罢,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发现对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比刚出大理寺那日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神采,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李观镜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
杜浮筠垂下眼眸,转身回到书桌边,将笔洗了洗,挂到了笔架上。
李观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不禁锁起了眉头,问道:“你的右手怎么了?那天骑马,你好像也不曾用右手。”
杜浮筠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受了点伤,现在使不上力。”
李观镜跟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杜浮筠的右手,入手很是僵硬冰凉,他一惊,掀开了衣袖,发现手腕已经被包了起来,有青黑的药汁溢到表面,看不到伤口究竟是何模样,但李观镜知道裴绍的本事,连裴绍都束手无策,又怎么会是“一点伤”?李观镜想了想,又去握住杜浮筠的左手,果然入手是温热的,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手筋断了?”
“嗯。”杜浮筠抽回手,好整以暇地放下了袖子,看上去并不大在意。
“多久能好?”
“顺其自然罢。”
怎可顺其自然呢?那是学士拿笔的手,是剑客舞剑的手,就这样被一个酷吏废了,廿载努力成空,谁能坦然接受?李观镜恨声道:“我去杀了他!”
杜浮筠拉住他,温声道:“他已入了狱,必不得好下场,何必还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其实在见到程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幸好保住了左手,书法剑法俱能重新练习。”
“什么意思?程风难道不是领命而为?”
“是领命而为,也是借机复仇罢,如今尹望泉已死,他满腔恨意无处宣泄,似乎将女儿的死怪到我们身上。”
李观镜怒道:“荒谬!与我们何干?即便他真的要算,那也是算在我头上,为何要去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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