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不说过慧易折了?”方笙坐到李观镜面前,歪头打量了片刻,道,“你如今说话倒比前几年中听,看来还是长安水土养人。”
李观镜被方笙说得有些莫名,他不用回想,也知道自己不会对五岁的孩子说这种话,不过还未等他相问,方笙便牵过他的手腕,认真号起脉来,李观镜便不打扰,只安静坐着。
方笙问诊一番后,点了点头,道:“病情已经稳下来了,不过以后不可再自己胡乱加药,这次若不是我刚好在长安游学,你……”方笙顿了顿,没有说完这句话,只是道,“总之好好保重自己罢!”
“不是因为熏香和茶水里的毒么?”李观镜问道。
方笙反问道:“谁和你说那是毒?”
李观镜呆了呆,恍然道:“是药引……”
“不错,若不是你擅自改药,也不会被这药引勾出了毒。”
李观镜闭目扶额,一时思绪有些混乱——自己是因为林忱忆的婚事心神不稳,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便用药王谷的方子加了药,而知道他加药的人寥寥无几,若他毒发的原因如方笙所说,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太医署的人出卖了自己,二是那晚的药引并不是针对他!
李观镜七岁那年中毒时,全靠这位太医吊着命,才能顺利到达崂山,因此被他出卖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了。
方笙见李观镜垂眸沉思,点了点桌子,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救回你,便是有再多的问题,你能不能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想?”
李观镜回神,点了点头,以他现在的精力,确实无法再思考更多的问题了。
方笙却感慨道:“感觉你变了很多,像个长安人了。”
李观镜眉头一挑,问道:“此话怎讲?”
“你如今像个贵公子。”方笙说着,摇了摇头,道,“不再像个侠士了。”
做侠士是秦子裕的理想,却不是李观镜的愿望,方笙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好似李观镜真的说过这种话一般。气氛一时凝住,李观镜此时虽脑袋不大灵光,但也明白自己与方笙并不熟悉,现在不是贸然澄清的时候,便反问道:“你方才说我如今像个长安人,那在我像个侠士的时候,我像何处人?”
方笙张口欲答,转而觉得不对,疑道:“此事你不清楚么?你在诈我?”
李观镜为之一噎,暗道果然此时脑袋太不灵光,还是少说为妙,便垂头扶额装死。方笙可不愿就此放过他,正要追问,侍墨端着粥走进来,见到屋中情形,急匆匆将盘子放下,上前扶住李观镜,问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方笙冷着脸道:“他没事,我不是在这里么?”
李观镜拍拍侍墨的胳膊,温声道:“这么久没好好吃饭,一醒来又说了这么多话,多半是太饿了,别担心。”
侍墨忙将碗端近,道:“那公子先别说话,吃粥罢。”
方笙撇了撇嘴,自觉无趣,便起身离开了。
李观镜沉默地目送她离去,默默将方才的事放在了心底。
第12章
一碗粥尚未喝完,外面便传来了问安的声音,侍墨走出去,将郡王妃等人迎了进来,李观镜放下木勺,待要起身时,琳琅先一步按住了他,柔声道:“公子且安稳坐着。”
郡王妃坐到桌边,问道:“几时醒的?方神医看过了么?”
方笙在后面答道:“夫人放心,李公子已无大碍。”
郡王妃点了点头,叮嘱李观镜吃慢些,等粥碗空了,方笙道:“过一刻钟再吃药。”
侍墨道:“婢子去和入画说。”
郡王妃点了点头,没再管侍墨等人,而是向李观镜道:“这几日多在家休息,万事莫要放在心上,知道么?”
李观镜虽不知道郡王妃为何说出这些话,不过还是点头答应着。
郡王妃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虽心中巴不得将他牢牢护在跟前,但还是无法再次说出禁锢他的话,只是柔声道:“你那几个好友肯定要来看望,我也不禁你见他们,但来去之间还是要注意休息,完全恢复好之前,最好只在我们自家院子里玩耍,好么?”
李观镜笑着安抚道:“阿娘放心,我会保重好身体的。”
郡王妃叮嘱了不少话,李观镜见她这几日跟着自己消瘦了不少,也是心疼不已,便一一应下,郡王妃犹自不放心,临行前将琳琅留下照顾李观镜。
之后不久,李璟和秦子裕等人陆续前来,也都是略坐了坐,担心李观镜身体吃不消,很快都离去了。傍晚时分,琳琅见李观镜仍旧穿着整齐,问道:“公子在等谁?”
没等李观镜回答,那姗姗来迟的人终于进了门,李观镜见柴昕平安无恙,心里踏实了不少,便放松地靠在榻上,一边看着柴昕向入画叮嘱各项补品的用量,一边忍不住失笑道:“几日不见,你怎么成养生行家了?”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你如今都对医理有些了解,懂得给自己加药了,你身边的人会养生也是应当的。”
李观镜听出柴昕话语中的责怪,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入画和侍墨将东西搬出去,琳琅向柴昕笑道:“方神医说公子须得早些歇息,等等我来接校尉去用膳罢?”
柴昕点头答应。
待到屋里只留下两人时,柴昕面上的笑意散去,她坐到李观镜面前,默默看着李观镜消瘦苍白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道:“都怪我。”
李观镜一愣:“怎么了?”
“药引不是冲你去的。”柴昕自责地垂下头,“是有人想要揭露我的事。”
李观镜刚放松下去的心又不由得被揪起来,忙问道:“谁发现了?”
“暂时没查出是谁。不过你出事后,有次子裕去看我,和我说云韶府里是药引,并不是毒药,我想起那日……那日的事太巧了,我便去军营里查了查,发现前段时间大夫给我开的药里有红花和益母草,待我再去找那个大夫,发现人已经失踪了。”
“是军中的大夫?”
柴昕点头。
军中的大夫都是登记备案过的,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更不会失踪而无人追查。李观镜思及至此,问道:“朗将军可知道此事?”
“我没敢去问。”柴昕解释道,“那是军中最寻常的大夫,我若去问朗将军,反而会显得奇怪。”
李观镜点了点头,觉得柴昕思虑在理,便提议道:“不如找思源帮忙。”
柴昕叹了口气,道:“他告了假,去五台山接妹妹去了。”
“这……”李观镜一时想不出对策了。
柴昕托着腮,喃喃道:“阿镜,你说这幕后之人是想做什么呢?”
李观镜抬眼看柴昕,心中有了推论,但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是针对我阿耶,对罢?”柴昕嗤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这无实权的太尉哪里值得被害。”
“这话说得不对,便是致仕的官员,也有人情关系留在朝中,何况你阿耶还在朝里。”
“如此说来,那我还得先弄清楚阿耶最近在做什么,又和什么人有往来。”
李观镜点点头,略想了想,问道:“说起最近的事,太尉在何时与你提起北衙禁军一事?”
“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我阿娘先扛了一段时间,后来被阿耶呵斥了,压力才到了我跟前。”
十七年前,太尉夫人因久久不孕,又十分善妒,差点被休弃,幸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有了身孕,这才将妾室拦在了家门外。这一胎对于太尉夫人十分重要,本为女子的柴昕就这样变成了“男儿”之身。柴宣对夫人始终无甚情谊可言,对柴昕也缺少关怀,这糊涂爹爹始终没注意过自己孩子的真正性别,甚至在柴昕十来岁时便将她送进了军中,她这么多年隐藏下来实属不易,若是去往北衙禁军,便是入军检查这一道关就过不来。
太尉夫人一念之差,将整个太尉府的生死都压在了柴昕身上,这件事如同一把巨剑一般悬在柴昕的头顶,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柴昕见李观镜又在发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不满地问道:“你又在同情我的遭遇了?”
李观镜按下她的手,皱眉道:“我是担心。现在看来,北衙禁军或许面临着至关重要的改制,消息走漏了出去,有人感受到了威胁。”
“谁?南衙诸卫?那范围也太广了,总不会是诸卫将军联合起来罢?”
“又不是要造反,他们联合什么?”李观镜提示道,“你忘了,那晚搜查的人是秦王。”
柴昕不解:“秦王为何反对北衙禁军改制?而且如果是他的话,他亲自去搜岂不是目的太明显了?”
听闻此言,李观镜也有些不确定了。
柴昕继续道:“而且秦王的手是插不进左卫的,他又如何得知我的事?”
“你是说,那晚秦王是被人引去的?”
柴昕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惯会玩弄心思,谁知道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让我们不怀疑呢?”
两人相对叹气,纷纷觉得人生真是太过艰难。
过了片刻,柴昕忍不住愤然道:“真是一群下作胚子!有本事正大光明地比试,下药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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