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之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跟踪我们。”元也说罢,快速绕到后屋,却没有见到人,他从窗口探进头,屋中陈设简单,只有床上躺着一个人,元也问道,“沈郎君?”
沈辉一惊,吃力地撑起身看了过来,见到元也,不解道:“恩公怎么不从正门走?”
元也见沈辉无事,松了口气,缩回了头,回到前门去。此时小南和他母亲已经去了厨房,只有谢翊之等在门口,见到元也,谢翊之问道:“发现什么了?”
元也摇了摇头,进了沈辉的屋子,问道:“方才有人来过家中么?”
沈辉茫然道:“我不知道,这间屋里没有。”
元也“哦”了一声,在整间屋子都转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方才那一瞬的感觉也消失了,他再次回到沈辉的屋子,发现谢翊之竟然也在里面,见元也进来,谢翊之道:“沈郎君说,他答应了。”
沈辉附和道:“恩公说的对,我要活着做证人,让官人给我们做主!”
沈辉这么快想通,倒在元也意料之外,他以为还要经过几轮劝说才能成功呢,不过如此也好,早些问到真相,早点出发去颍州。
元也便道:“你先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罢。”
“今年四月份,我去县城赶集,看到县衙出了征召壮丁的告示,这可比以往好,有银钱发咧,所以我跟家人一商议,就去县衙报了名字,然后过了十来天罢,忽然有一群人来村里,与我们沈家村一共十七名青壮年签押。听村里识字的人说,合约里写了去修运河后,按一天二十文钱算,每月与我们结一次银钱,我想哪里来这么好的事?立即就签了押,等着他们来通知我们去修,这一等,就等到了六月份。”说到这里,沈辉神情有些激动,“六月田里遭了水灾,今年眼看着收成没了,所以工头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是老天在救我们,不想做了一个月后,银钱却没有发,一直拖到七月底,才给每个人发了五文钱,说我们工程做得不好,不愿意按原来的价给我们了,但凡不愿做的,回家便是!”
谢翊之叹道:“这是明知你们遭了灾,无处可去,所以才坐地压价。”
沈辉点头:“正是如此!我们自然不愿意,就拿着合约去县衙,这一找,才发现我们先前都被骗了——与我们签押的并不是官家的人,而是会稽县那个王家家主,县衙不认这合约,将我们打发走了,我们便又回去找工头,到最后无法,便与工头说,若不按合约行事,我们少不得要去会稽寻王家家主理论理论。”
元也了然:“就是这句话,让他们动了杀心?”
“是,我们写了血书,个个签了名字,准备第二日带去会稽,临行前一晚,我们去找工头,打算最后再试一试,指望他知难而退,没想到那晚……那晚……”沈辉再也说不下去。
元也问道:“那你们的合约还在身上么?”
沈辉道:“其他人的都没有了,我的那一份给缝在鞋面里。”
元也去借了剪刀,顺着沈辉的指引将鞋面剪开,果然从里面找出一张纸来,他打开看了看,然后递给了谢翊之。
谢翊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王爻申”三字上,点了点头,道:“是他的字。”
元也将合约收回,向沈辉道:“这是证据,我们要带走。”
沈辉犹豫了一瞬,想起神秘人的话,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元也与谢翊之对视一眼,又道:“我们俩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此地安心养伤,等时机到了,我们会找人来接你去作证。”
沈辉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我等着恩公!”
第104章
谢翊之虽无入仕之心,但无论是儿时在学堂,还是后来进书院,他一直都认真做学问,因此写诉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回到钱塘的当晚,他便洋洋洒洒写完了一篇,元也则在一边写信给方欢说明原委,事涉李观镜的安危,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消息传给余杭郡王,最起码他是一定可以被信任的。尔后他们将信笺连同证据一起托付给方家药铺,由方家用飞鸽传信,这样可省去不少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元也便与谢翊之出发往颍州赶去,紧赶慢赶,终于在九月十五这日到达了颍州驿站。
谢翊之在路边土墩上揉着大腿,目光一直追随在驿站那边,过了一会儿,元也走了回来,先问道:“腿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没事,就是这样赶路,被颠得有些吃不消。”谢翊之示意元也坐下,问道,“人来过么?”
“没有,还好赶上了。”元也其实也腰酸背痛,他一边给自己揉,一边抱怨道,“这次结束,我真要回山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这几个月来来回回跑,就没两天安生的日子。”
谢翊之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想回去看看,上次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去山上的竹舍瞧瞧,这次回去后,我们过去住几天罢。”
元也眼前一亮,道:“好啊,我也好久没去了!”
他们在驿站附近找了户人家住下,两日后的下午,官道上传来车马声,元也拂开帘子往外一看,便见一众人到了驿站门口,有几人先进去了,余下仆从和侍卫正在安置车马,想来应当就是杜浮筠他们,当即喜道:“来了!”
谢翊之走到门边,也是松了口气,道:“等到晚上,按约好的暗号来。”
入夜之后,驿站外看守的人都挪了进去,大多数屋子也都熄了灯,元也看时间差不多,和谢翊之来到驿站不远处的林子边,学着布谷鸟叫了两声,然后放下手,忍不住道:“我学得这么像,杜三郎会不会觉得真的是鸟叫啊?”
“当然不会,这时节怎么会有布谷鸟?”谢翊之说罢,踮了踮脚,道,“他来了,走,我们先进去。”
十七的月亮还非常圆,银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了进来,初入林子觉得里面很黑,但是适应了片刻,便可见林间细细密密的月光,让人恍然生出身处梦境之感。
谢翊之伸手去接,笑道:“好看。”
“是啊。”元也抱着剑,脸上不禁泛起温柔的笑,他看着那个接月光的青年,一时有些发怔,直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才警醒起来,立刻站直了身子,道,“不止一人。”
谢翊之一惊,问道:“有人跟踪?”
“或许是——我去迎他,你在这里等着。”元也说罢,往林外走去,很快便看到杜浮筠踏进了林子,他上前问道,“一个人么?”
杜浮筠还未完全适应黑暗,忽然听见声音,难免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元少侠?”
“是我。”
杜浮筠松了口气,道:“我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了?”
元也果断道:“有人跟踪,翊之在里面等你,这里交给我。”
杜浮筠回头看向外面,发现远处果然有一个身影往这边来,他立即认了出来:“是镜天。”
“镜天是谁?”
杜浮筠解释道:“李公子加冠了,这是他的表字。”
“李公子……李观镜?他来了?”元也顺着看过去,忍不住“啧”了一声,道,“也是啊,你说过他可能会来的嘛。不过我说的人不是他,还有第三人,比李观镜身法好,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
“第三人……”杜浮筠来不及多想,便道,“那就拜托你了,若是不好应对,及时出声。”
“放心罢,我能感觉到,就一定不会输给他。”元也劝走了杜浮筠后,一跃而起,攀到树干上,抽出布巾将脸蒙住,静静地看着下方。
第三人身着夜行衣,如同鬼魅一般进了林子,他在原地顿了片刻,没有继续往前,而是藏到了一棵树后。元也默默地看着他,很快便明白了那人的用意——他发现李观镜了。元也不禁弯起嘴角,说起来,这还是第一回见李观镜,对于这个人,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现在,就让他看看李观镜到底有几分本事罢!
那厢李观镜入了林子后,不过片刻便遭了伏击,元也只需看一眼,便知李观镜只会招式,身上根本一丝内力也没有,眼看着黑衣人杀招已至,元也扔出暗器将其,尔后翻身落地,也不知心中忽然起了什么心思,他出手便一招制敌,将黑衣人诛杀在剑下。待看到人倒下时,元也自己也有些惊讶——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已经习惯打打杀杀,但其实眼下活捉黑衣人才是最好的,毕竟杜浮筠他们还需要查幕后主使。
这是炫技。元也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像方才自己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被父母宠爱长大的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一样,这样的想法都源于他心中对李观镜隐隐的羡慕。当年是元也自己想要离开,后来终于如愿,他以为得失都是为了追求自由而应当面对的,可原来自己心中其实还是对家庭有向往么?
不过选择早已做下,世间本就没有双全的好事,最起码自己遇到了谢翊之。
想到这里,元也稍稍释怀,他抬头看向对面,看向那个可能与自己同来自一处时空的双生兄弟,发现李观镜与自己真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也难怪有人会认错了。在元也以前的想象中,李观镜该是苍白而阴郁的,可是眼前的人却不是那样,他长身而立,身形瘦削,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神情却很温和,一看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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