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折的外孙,昨夜张家唯一活下来的男丁,今年刚满十三。认罪书是张折死前写的。”
湛宸让张家的子孙在宫门口当着众大臣的面念认罪书,又命史官在旁记录,把张家当年如何迫害宁氏一族的罪行一一记录在史册之中。
如此一来,就算没有圣旨来定性此案,也已经向全天下宣告宁氏冤情,又在后世史书上定了张家洗不清的罪名。
在旁围观的大臣脸色各异,有人叹息,有人摇头,也有人眼中含泪。
萧令弈听着那道认罪书的细节,能联想到十年前的湛宸该是何等无力地面对这场丧心病狂的迫害。
他不忍心再听下去,问影九:“王爷人呢?”
影九道:“王爷在宁府。”
宁府已经冷清多年。
院中的花草却在昨天夜里复苏,似乎非得用仇人的血来浇灌,这些花草才能活得下来。
湛宸坐在这丛花草中,背倚靠在一棵梧桐树下,梧桐树满树金黄,撒下光点铺在湛宸的手上。
他手里握着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马,小马脖子上系着一颗纯金铃铛,在秋风中作响。
影卫和乐竹都自觉在宁府外不进来。
萧令弈走到树下,他轻轻拨了拨小马身上的金铃铛,金铃铛就欢快地响了几声。
湛宸抬眸看他:“你不怕我?”
他昨夜杀了许多人,手上染着看不见的血, 人人见之胆寒。
萧令弈握住湛宸的手:“我明白你,我不怕。”
湛宸眸中亮起柔和的光芒。
“要不我去放把火把张家府邸烧了吧!这样更大快人心!”
他跃跃欲试,湛宸把他拉住了,带着笑意:“你比我还狠。”
萧令弈一屁股坐在湛宸身边:“这叫夫唱夫随。”
湛宸问:“谁是你的夫?”
萧令弈:“……”
他随口一说,怎么还较真起来!
“这只小马可爱。”萧令弈岔开话题,又去玩小马上的金铃铛。
湛宸抓着小马,回忆道:“这是我五岁那年,外祖父给我做的。我那时还小,却闹着要骑马,外祖父就用最好的木头做了这只小马给我做玩具,他答应我,等我长大了,个子再长高一些,他就带我去辽阔的边境线上策马奔驰,看看北微的大好河山,可他食言了,我学骑马时,摔得浑身是伤,如果是外祖父教我,一定不会摔得这么惨。”
“我小时候长不高,在一堆皇子里是最矮的一个,连比我小的湛宇都能带人来欺负我,我只有挨打的份。那时宫中皇后独大,我也不敢跟母妃说,只敢告诉小舅舅。”
湛宸笑着说这些话,眼里却已经湿润,“小舅舅会给我上药,会给我从宫外带糖吃,他带我回到宁府,和我一起种了颗小树苗,他说,宸宸会像这棵小树苗一样,越长越高,枝繁叶茂,到时候就没人敢来欺负。”
他抬起头看着梧桐树:“你瞧,这棵树真的枝繁叶茂,我也终于长大,可以庇护许多人,可外祖父和小舅舅已经不在了,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还在担心我与母妃会无家族依靠,会活得艰辛。”
“可是殿下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萧令弈握住湛宸的手,真挚地说:“冥冥之中,他们都知道的,他们知道殿下为宁家洗清了莫须有的污名,也知道殿下和母妃如今都过得很好,即使没有家族依靠,殿下如今战功显赫,独挡一方,外祖父和小舅舅都会安心,他们会为今日的你感到骄傲。”
这时一阵温柔的风吹得梧桐树叶莎莎作响,似乎是在应和萧令弈的话。
“你听!”萧令弈迎着这阵风说:“他们真的都知道!”
树叶与风合奏,小马上的金铃铛空灵作响,清脆悦耳。
阳光眷顾在湛宸身上,驱散了压在心头十年的仇怨阴霾。
他握住萧令弈的手:“那日将你软禁在府里,是我不对。”
萧令弈一怔——他没想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会跟他道歉。
“我一直以为,父皇不肯为宁家翻案,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我对他抱着可笑的幻想,是你让我看清了他的面目,昨夜的事,五年前我就该做,可如果没有你,大抵再过个五年,我都不会醒悟过来。”
前世的湛宸便是没有醒过这一点,以至于在萧令弈自尽的那一夜,宁家也依旧没有翻案。
萧令弈并不知道前世最终的结局如何,不过湛宸杀了湛宇夺了皇位,大抵一道圣旨就能还宁家清白。
想到这里,萧令弈安心了一些。
湛宸才觉出他手心冰凉:“你冷吗?”
眼下还未入冬,萧令弈已经披上了狐裘,已是十分夸张。
“我不冷。”他清楚到哪里都抵挡不了已经侵进身体里的寒气,干脆随意了,他裹着厚实的狐裘靠在湛宸身边:“我想在王爷种的小树下偷听外祖父和小舅舅的悄悄话。”
明明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却被他说得如此暖融融。
“好。”湛宸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湛宸身上虎气腾腾,只有靠在他怀里,萧令弈才觉得浑身都暖和。
萧令弈喜欢那匹小马,湛宸就把小马给他抱着。
“殿下可以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
“你想听?”
“太想听了!”
幼年的湛宸明明小小一只,却喜欢板着一张冷峻稚嫩的脸,想想就好玩极了!
湛宸便跟他说,他小时候上树掏鸟蛋,不小心把鸟窝捅到了地上,结果那只母鸟一连三天都去宏渊帝头上拉鸟屎的事儿。
萧令弈乐得咯咯笑,说这叫“子债父偿”。
湛宸又说,他与母妃在冷宫住的那段时间,养过一只兔子,他每日只喂兔子吃一根胡萝卜,那兔子却越长越胖,最后都圆润成一只毛球了。
萧令弈呢喃道:“我好像…也在冷宫喂过一只兔子…记不清了…”
湛宸:“你说什么?”
他正要追问,萧令弈迷迷糊糊的已经靠在他肩上睡过去了。
湛宸伸出手戳了戳萧令弈的脸颊,戳出一个酒窝。
第28章 你想听也可以听
宏渊帝今日本来强撑着要上朝,中途听说湛宸昨夜派兵把张家给灭了,气得又吐出一口血,被扶回了寝宫。
一连三日,早朝都作罢,满朝文武惴惴不安,生怕这是淮王要谋反篡位的前兆。
从前跟张家走得近的人时时刻刻扶着自己的脑袋,生怕哪日忽然就掉地上了。
与淮王府走得近的那些臣子,也根本摸不透淮王的心思。
说是先斩后奏,其实灭了张家后,淮王连皇宫都没进过,谈什么事后启奏?宏渊帝卧病在床,淮王也没有入宫侍疾。
像是在等着宏渊帝先低头。
这几日,天气回暖,皇城上下却瑟瑟发抖,人心不安。
淮王府内。
“为什么没有鱼上我的钩?”
一身雪白狐裘的萧令弈坐在水榭边,手中握着一只鱼竿,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愣是一只鱼也没有钓上来。
特地过来看王妃今早有没有收获的湛宸听到这句抱怨,招手让影二百五过来:“去水里抓只大鲈鱼,挂在王妃的鱼钩上。”
影二百五是个实诚人:“这不是舞弊吗?”
虽然如此,他还是听命去帮王妃作弊了。
水榭很大,从水榭的另一头扎入水里,萧令弈没有察觉。
忽然,鱼钩猛地往下扯了扯!
“!!!”
萧令弈立刻从椅子上起来,用力往上拉鱼钩,一旁的乐竹见殿下吃力,忙上手帮忙。
一只超级肥大的鲈鱼上了钩被钓出了水面!
“哇!!!”
萧令弈惊在原地,他今早心血来潮来钓鱼,没想到第一次钓就钓出这么大一只!!
乐竹:“殿下太厉害了!!这么大的鲈鱼!!”
萧令弈乐滋滋地接受夸奖,在阳光下嘴角上扬,得意极了。
湛宸不自觉也跟着开心起来,他刻意从水榭旁路过,“无意间”看见这么大一只鱼,非常吃惊:“这是你钓上来的?”
萧令弈抱着手臂,在毛茸茸的狐裘里得意地哼哼:“红烧还是清蒸?”
“尽想着吃!”湛宸嗔他一句,然后认真考虑,说:“清蒸。”
云清则来时,就看见把整个北微吓得瑟瑟发抖的淮王殿下正兴致勃勃地跟王妃讨论鱼要怎么吃。
“外头都闹翻天了,二位还在这儿讨论吃鱼?”
云清则一脸忧心忡忡,却见王妃笑着朝他热情招手:“吃鱼吗?少帅?”
云清则:“……”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淮王妃如此盛情的邀请。
上次的柚子,这次的清蒸鲈鱼。
“多放点醋。”云清则说。
乐竹就把鱼送去了厨司。
“有件事得进书房说。”
云清则委婉地暗示湛宸他要说的是军中事宜,萧令弈到底是东烨人,不方便听北微的军事机密。
“那我先……”
“你想听,也可以听。”
萧令弈装作要避开,湛宸却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云清则震惊地看着湛宸,湛宸则牵着萧令弈,径直往水榭中心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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