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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 (五军)


  “你们谢大人回京了?”齐鸢转开身,假装翻着桌上的东西。
  小龟奴道:“是。大人这两天都在晚烟楼。”
  齐鸢:“……”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齐鸢总觉得这小龟奴有点强调什么的意思。
  他狐疑地回头看了小龟奴一眼。那小龟奴倒是机灵,飞快地低下头朝他行礼,“公子心疼心疼小的,小的差事办好,回去还有赏呢。”
  齐鸢把书合上,过了会儿道:“那就放那吧。”
  短短几天的功夫,京城倒是真热闹了。小龟奴欢欢喜喜地走了。齐鸢看着那件锦袍发了会儿愣,直到常永捧着一包烤栗子进来。
  “少爷,这栗子还正热乎着,你先吃着。我去把衣服收起来。”
  齐鸢“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衣服别收了。”
  常永“哎”了一声。
  齐鸢剥了个栗子放嘴里,等那点清甜焦香在口中散开后,他不由一笑:“等过会儿,你去找个马车回来,最好找嘴巴严实不能乱说话的。让他敲关门鼓前来门口等着。”
  “好咧,”常永麻利地应下,又好奇,“少爷要出去?”
  “嗯,”齐鸢道,“去晚烟楼。”
  京城的宵禁管得十分严格,一更后若还在街上游荡,不管是什么人,都会被拷走问罪。因此临近宵禁时,路上早早就没有行人了。
  齐鸢换了衣服,戴着大帷帽,坐上了常永租来的马车。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便抵达了晚烟楼。
  常永虽然来过晚烟楼的,但仍是无法抵抗楼里姑娘们的热切眼神,脸色涨红地跟小龟奴要了一间上房,先带齐鸢进去,又让人去告诉婉君姑娘。
  齐鸢扭头,看他红着脸,头上冒汗,不由笑了起来:“我在这里等人。你不用管我,自己点菜喝酒去吧。听说晚烟楼的造丝鸡很好吃,你身上可带银子了?”
  常永忙道:“带了带了。”
  齐鸢嗯了声,调侃道:“那就好,咱又不缺银子,别小气吧啦的,多给姑娘些赏银。”
  常永:“……”
  常永又被齐鸢打趣一顿,出去的时候脸红成了猴屁股。
  他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果真点了几道菜,又要了点酒。只是目光并不敢离开齐鸢的房门。
  虽然晚烟楼是婉君的地方,应当安全的很,但常永并不敢大意。
  谢兰庭跟齐鸢闹掰的那天,将常永叫到跟前,给他唯一要求便是——如果齐鸢留他,他必须保证齐鸢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危险。
  不多会儿,酒菜一道道地被呈上来。常永一直望着那边,不由疑惑起来,怎么过去半个时辰了,也没看到婉君姑娘去见齐鸢?


第112章
  此时的厢房里, 婉君姑娘的确没有露面。这处厢房外是一处小花园。常永出去后,齐鸢便摘了帷帽, 推开窗户往下看。
  夜色深重, 后花园里景物昏蒙,轮廓模糊,但草木的清香气味仍旧被风送到鼻端, 齐鸢深吸了两口气, 微微阖眼。等睁开眼时,语调已经带了笑:“晚烟楼的头牌名不虚传啊!”
  谢兰庭默然站在他的身后, 一身月色圆领锦炮, 玉面冷素, 背着手一言不发。
  齐鸢调侃完转过身来, 冲谢兰庭含笑颔首, 待要说话时,又猛得愣住了。
  谢兰庭的右侧眉骨上赫然有一道粗而短的伤口。
  上次俩人谈话是在深夜,齐鸢只跟谢兰庭说了几句话, 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他的脸。他怎么会受伤?
  到嘴边的调侃一下被吓地无影无踪,齐鸢皱眉, 盯着那道口子看:“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谢兰庭的目光一跳,偏开脸,声音有些闷:“前些天,不小心。”
  “怎么会伤在脸上?”
  齐鸢难以置信,好在他仔细看了眼, 发现那伤口的血痂已经快要掉落,只是周围有没散开的淤青, 看着有些可怖而已。
  谢兰庭武艺高强, 寻常人近不了他的身, 平时磕碰也不至于破相。齐鸢也没听说最近有战事发生,怎么看这伤口都觉得蹊跷。
  他心里疑惑。谢兰庭看他一眼,几步走到窗前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齐公子是嫌我破了相,担不起头牌的名声了?”
  齐鸢看他不想说,又往他的眉骨上看了眼,轻轻叹了口气,坐到桌前安静下来。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俩人各自坐着沉默不语。
  谢兰庭抬眼去看齐鸢,见他只安静下去,似乎对着自己无话可说,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横冲直撞。
  他先是气齐鸢,这人既不接受自己,却又在看懂自己的期待后,立刻找了过来。等过来之后,又不做表示,仅仅叫了一壶酒便在这安静等着,好似永远不会主动说什么,连求和都不肯。
  气完齐鸢又气自己,明明白白被人拒绝了,还不放心对方,听孟厂说北方今年是大寒之年,就忍不住操心人家的冷暖,送衣送饭。刚刚听说他来了晚烟楼,自己明明还别扭着,却仍是一刻都等不得,主动找了过来。
  这会儿冷静下来,谢兰庭也觉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神色冷淡道:“齐公子今天是想见婉君?那可得等着了。婉君现在正在见客。”
  “无妨。”齐鸢道,“我入京以来,处处仰赖婉君姑娘帮忙,的确是该来道声谢。只不过今晚过来,不是为了她。”
  谢兰庭默了默:“那是为了谁?”
  “……你觉得呢?”齐鸢抬眼看他,随后提着酒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往前一推:“承蒙公子雅爱,齐鸢今晚备酒以待,是想听公子一个答复。”
  “……”
  这话是谢兰庭说过的,当初在山庄上,谢兰庭为了诛杀匪贼救下齐鸢,故意假扮声伎。也正因此节,他结识了李暄,安排了后面的事情。
  齐鸢现在原话奉还,显然另有深意。
  谢兰庭对齐鸢的心思能猜到几分,他知道对方一是借此告诉自己他已经见到了李暄和忠远伯,知道了自己在幕后的安排。
  二来……谢兰庭的注意力移到齐鸢穿的狐皮袄上,目光一跳。
  他轻挑了下眉,试探地看向齐鸢,又觉得难以置信,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你想要什么答复?”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仍有一丝期待游鱼般在心头扫了下尾。
  齐鸢抿了抿嘴,耳尖已经浮起一片薄红。只是他的神色仍旧淡定,从容地看着谢兰庭:“那天你说的话可当真?”
  谢兰庭:“哪一句?”
  齐鸢:“若太子成事,你愿做个能臣辅佐其右,不生贰心。”
  “……”
  谢兰庭怔住,深深地望进齐鸢的眼睛里。齐鸢的眼底一如既往的清澈澄明,这会儿格外认真地看着他:“这句话可当真?”
  心头的那丝期待被冷水浇透,谢兰庭撇开脸,过了会儿“嗯”了一声,“当真。”
  他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觉自己十分可笑:“你要是不放心,我发个誓也行。”
  “那倒不必。”齐鸢笑道,“你既然说了,我当然会信。”
  谢兰庭摇摇头:“兵不厌诈,你既然担心我的立场,又何必给我信任。万一我出尔反尔,毁你大业怎么办?”
  他说到这也察觉自己语气不对,顿了顿,放下酒杯:“你进京就是为了这个吗,想早日让太子稳固储君之位?”
  “是。”
  “我明白了。”谢兰庭点点头,沉默半晌,站了起来,“那祝你得偿所愿。”
  齐鸢看他神色隐隐有着怒气,这会儿突然要走,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太子殿下才入京的吧?”
  谢兰庭回过头:“这不是你说的?”
  齐鸢张了张嘴,那些话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启齿,可他也清楚,如果这次不说明白,谢兰庭要误会大了。
  “我这次进京是想设法稳固东宫的储君之位。”齐鸢拉住谢兰庭的袖子,缓了缓,笑道,“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他。”
  谢兰庭疑惑地回头,望了过来。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齐鸢起身走到谢兰庭的面前,“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跟你有丝毫的隔阂和不快。既然你愿意辅佐太子,那我便设法进京,以助太子早日登基。”
  “是因为……你视我为知己?”
  谢兰庭多智近妖,又有副谪仙般的容貌,向来是个傲世轻物,不染烟尘的人。可这会儿他看向齐鸢的眼神里分明有几分委屈。
  齐鸢心知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再回想自己那些被深埋在心底不敢萌发的念头,一时触动,内心软和了几分。
  “如果是拿你当知己,那我何不去效仿吴之陆抗,晋之羊祜,二人临敌相拒,却也互相引为知己,敦睦交谊……”
  齐鸢抬头,静静地看了谢兰庭一会儿,轻声道,“能跟喜欢的人彼此心悦,表露情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我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多舛之人,也能有这份运气。但我能做的实在太少了,只能想办法,让我们离得近一点……”不要互为敌手,彼此提防。
  谢兰庭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压抑许久的期待和欣喜冲破牢笼,却又因来得太突然,让人难以置信。他脑子里嗡鸣一声,怔愣地看着齐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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