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音还穿着昨日的太医服,闻言微微一呆,“我们要去哪里?”
叶庄勾唇一笑,眉眼间星辉流转,“今日是中秋,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
这场中秋之行,叶庄早就策划很久了。
这些神佛之日叶庄向来没有兴趣,若是以前他恐怕会泡在一大堆处理不完的公文中,可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叶庄就不想自己一个孤零零的过。
中秋之日,皇城华盖如云,人流如织。
苏长音没想到叶庄竟然直接带他到了皇城的集市上,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叶庄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想着能与苏长音走在一道便心满意足,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严肃认真地对苏长音说道:“寻常夫妻逛街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寻常夫妻?
苏长音心中一惊,一句话顿时脱口而出:“……你这是在和我约会?!”
“约会?”叶庄想了一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要带你约会!”
苏长音:“……”
他简直哭笑不得。
别人家约会再不济也是花前月下,这叶庄倒好,竟是带着他漫无边际地在街上乱逛。
苏长音原本想说两个大男人约会太奇怪,忽然起昨夜叶庄被自己拒绝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王爷,我们先去放花灯罢。”
“好。”叶庄从善如流。
护城河的台阶下挤满了人,俱是放花灯的人,边上还有贩灯的商贩。
苏长音上前挑了一盏老虎样式的纸灯,叶庄看了一眼,也拿了一盏和他一模一样的。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就听隔壁那位卖钗珠的老妪艾艾道:“小娘子且慢!今日中秋,何不让你家相公买支珠钗给你添添彩头?”
苏长音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鼻子:“你在说我?”
老妪:“正是。”
苏长音一脸好笑,“大娘,您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娘子。”
那老妪愣了愣,她年岁大了眼神不好,朦胧中见两人一高一矮,还以为那矮的是女子,此时一听对方不是女子,顿时眼珠子一转,落在叶庄身上。
“那想来这位高个儿的必然是小娘子了!”
叶庄:“……”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苏长音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叶庄瞪了苏长音一眼,还没来得及发作,那老妇人已经摸索着拉住叶庄的手。
叶庄平日里的威势几乎都靠气场发作,如今遇到这么一个目盲又自来熟的老妪,竟一时被毫无办法,很快他的头上就插了两只珠钗,耳垂也被扣上了一对珠环。
老妪笑容和蔼放开他:“好俊俏的娘子,和你家相公简直般配极了!”
这话纯粹是恭维,叶庄听进去了“般配”二字。
他眉间微微一挑,抬手扶了扶发冠间的珠钗步摇,偏过头问苏长音道:“我美吗?”
苏长音忍着笑,“美美美!”
叶庄难看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摊子上放着一枚铜镜,叶庄拉着苏长音与他面庞相贴,揽过镜子自照,铜镜中倒映出两人的面容。
一个冷峻高洁,一个温润如玉。
叶庄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面露满意之色,赞许道:“确实般配。”
心情大好的煞神大人丢下一枚金稞子,牵着自家心上人,慢悠悠地离开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端庄贵气的公子身着一袭广袖华服,发间却不伦不类地戴着金钗配饰招摇过市,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叶庄坦然自若,苏长音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不是因为丢人,而是别人望着叶庄的眼神令他觉得不舒服。
自相识以来叶庄一直是高贵如天上明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今这样别人当做笑话一般明指暗讽,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苏长音踮起脚尖去够叶庄的发冠,“珠钗什么的,还是更适合女人戴,我给你解下来吧。”
叶庄顺势搂住他的腰肢,却微微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为何要解下来?那老妇人说了,戴上与你挺般配的。”
苏长音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说什么你就信了?!”
大约是过于震惊,苏长音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姿态有些不对劲。
叶庄垂眸看着他,“你又不肯与我相好,如今我也只能靠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寻找些慰籍。”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出声,“若你肯嫁我,莫说头戴金钗耳挂长坠,就是身着女装,我也是心甘情愿。”
高大俊美的男人面庞带笑。
语调更是低沉真挚,莫名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苏长音仰头怔怔地看着他,白玉般的脸颊慢慢泛起一层粉色,不一会儿便面红耳赤。
他挣扎着从叶庄怀中退了出来,红着脸小声反驳道:“你都头戴金钗耳配珠环了,若是谈婚论嫁,也该是你嫁给我。”
叶庄认真思考了一下,一脸认真道:“也不是不行。”
苏长音:“……?!”
“左右不过是一些虚名,所能得心中所爱,舍下点脸皮也不算什么。”叶庄抬手抚了抚青年略显震撼的面庞,洒然一笑,“更何况若是能嫁给你,我也不亏。”
说罢,自顾自捧着花灯下了河堤。
苏长音怔怔地望着叶庄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酸酸胀胀的。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撒开腿追了上去。
护城河波光粼粼,水面上花灯交织如潮延伸向尽头。
河堤台阶上挤满了人,恰好一艘画舫划过,两人便登上画舫,点了一壶清茶,寻了一处座位坐下。
两人捏着火折子点燃灯线,齐齐将花灯放入河里。
两只虎头虎脑的小花灯随波逐流摇摇晃晃,一路不离不弃、相依相伴。
叶庄看得心中欢喜,面上带着笑意,不过很快那笑容就僵在脸上。
两盏花灯一融入灯潮中,没一会儿便泯然众灯矣,再难认出来是哪盏了。
叶庄面色阴晴不定,忍了忍,重重地哼了一声,“等来日你我成亲,必要请圣上下旨,让护城河花灯铺道,看还有谁和我抢!”
苏长音差点被茶水呛到,“你可消停点吧,若是告诉圣上,别说下旨了,棒打鸳鸯都是轻的,我没被治一个秽乱皇室之罪处斩都算好的了!”
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味儿。
成亲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竟然被叶庄带了进去!
“治你什么罪?”叶庄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皇伯伯早就答应过我,我的婚事任凭我做主,我想与谁成亲就与谁成亲,他绝不干预。”
苏长音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又皱眉。
“男子终究不同于女子,男子结合搬不上台面,更何况事关香火传承,陛下如何能同意?”
皇家重清誉,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皇家子弟正儿八经与男子成亲的例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同意了,可还有香火这一关。
到时候叶庄又是否会遵从时代的思想,纳妾生子?
想到这里,苏长音顿觉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孩子?要什么孩子?”叶庄却像是忽然被踩到痛脚一般,忽的直起身子,拧着眉一脸难看,“一个叶琅就够我受的了,若是再来一个,我可保不齐还能有这么好的气性!”
光是一个叶琅就能将苏长音占得死死的,再来一个他的日子还能舒坦?
叶庄脑补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我绝不同意!”
他态度斩钉截铁,表现出来的排斥厌恶丝毫不作伪,可见是真的不喜欢小孩。
苏长音眨了眨眼,胸中的阴郁散去了许多,锲而不舍地追问,“可是,就算你不同意,还有陛下呀,若是陛下下旨让你纳妾呢?”
叶庄冷笑一声,眉眼间一股倨傲凛然之气,傲然道:“情爱之事本就遵从本心,圣旨来了抗旨便是,我若不愿,谁能勉强得了我?”
这话简直称得上大逆不道。
可叶庄就是有这个本钱。
苏长音抖抖耳朵,抬起头看着叶庄。
叶庄瞥了他一眼,勾唇一笑,覆过身来悄悄和他咬耳朵:“我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任何人走近我五步内都觉得厌烦,更遑论……那等事情。”
苏长音:“……”
他的耳朵悄悄热了起来。
叶庄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东西比我更遵循本心,若非心中所爱难以令'他'动情,迄今为止能让我情动欢喜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他说这退开些许,隔着桌子握着苏长音的手,神色坦然,“所以衍儿无需担忧,我认了你便是认了你,再无他人。”
苏长音的脸已经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他几乎快招架不住叶庄那情真意切的眼神,微微别过脸,支支吾吾地嚷嚷道:“……谁、谁在担心呀,我才不关心……”
……等等!
苏长音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扭过头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叶庄。
略带惊奇的目光顺着对方身上绣云纹玄衣往下滑,停留在叶庄腿上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