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无芳本是出来解手的,听见马蹄声下意识抬起头,只见当朝煞神骑着高头大马踏着月色而来,马上还捎带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后者正两眼放光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师兄救我!!!
令无芳:“……”
他不愧与苏长音称兄道弟多年,立刻就接收自家师弟的求救信号,连忙将手忙脚乱下马的苏长音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叶庄一脸兴师问罪:“姓叶的,你对我师弟干什么?!”
语气之戒备,态度之警惕,神似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叶庄冷冷瞥了他一眼,难得宽恕了他的无礼,随后看向他身后的苏长音,柔和了神色:“今夜好好歇着,明天到我帐中伺候。”
说罢,这才驱策着马儿,恋恋不舍地调头离开。
苏长音见这尊大佛终于舍得走了,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对令无芳说道:“师兄我们进去吧……师兄?”
身前的高大男子背对着他久久不动,一副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到石化的模样。
苏长音正疑惑间,猛然转过身,抓狂地握着苏长音的肩膀疯狂摇晃,一脸悲愤欲绝地震声道:“师弟,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师弟!!!”
苏长音:“……”
师兄!你冷静师兄!
纵然令无芳对龙阳断袖之好毫无兴趣,但好歹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对于□□有种近乎可怖的敏锐直觉,仅凭叶庄神色言语间透出的几丝端倪,令无芳便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之前叶庄就曾当街掳走他的师弟,现在夜黑风高孤男寡男独处一处,联想到自家师弟方才委委屈屈地扑向自己的模样,显然是经历了什么,而叶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暧昧得引人遐想。
伺候?
伺候什么?!
你要我冰清玉洁温润和煦的小师弟拿什么伺候?!
令无芳脑补一下,登时一个激灵,整儿人都不好了。
直到苏长音沐浴完抱着小豹子准备上床睡觉,令无芳仍一脸崩溃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我就知道这个姓叶的对你心存不轨!”
“贵为皇亲国戚,又位列九卿,行事竟如此丧心病狂!”
“师弟他没有欺负你吧……嗯?这是什么味道?”令无芳疑惑地微微翕动鼻翼,循着味道往苏长音身上嗅了嗅,悲愤道,“酒味!你们喝酒了!你们竟然还喝酒了!!!”
苏长音:“……”
你是狗吗,洗了澡还能闻到,你的鼻子可真灵。
还好这帐子只有他和令无芳两人,其余同僚都住在别处,不然被听见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心力交瘁,偏生令无芳还不消停,掰着他的肩膀转过去,苏长音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一张扭曲的俊脸在视线中无限放大,张口便带着无限的哀怨,“师弟你告诉师兄,师兄养这么大的一颗白菜绝对没有被大尾巴狼叼走对不对呜呜呜呜呜……”
苏长音:“……”
看来不把这位操心的师兄安抚好,今晚是不会消停了。
他摸了一把自家师兄的狗头,哄道:“当然没有啦,王爷不过是指令我今后专司他一人安康罢了,师兄别多想。”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今日会遇到王爷纯属偶然,一身酒味也是因为让王爷招待了一顿,并不是师兄想的那般。”
苏长音说得半真半假,至于“被叶庄上了,人家还知道他的身份并且想泡他”的那部分,则隐瞒了下来,不是苏长音认为难以启齿,而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提及,平添周围人的愁恼。
“当真?”令无芳一脸将信将疑,“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呃……这、这倒是有……
也就、就被啃了一口而已。
苏长音脸一红,有些心虚,不够很快又镇定下来,生怕令无芳不信,他连忙举起手,一脸义正言辞道:“师兄若不信,我可以发誓,我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绝无情愫,如有欺瞒,教我一生一世都活在他的魔爪之下,不得逃脱……”
苏长音暗道:反正他和叶庄之间感情关系确实清清白白,自己这么发誓应该不算作伪。
“童言无忌!”令无芳连忙捂住他的嘴,瞪着眼睛教训道,“誓言哪里是能随便乱发的!”
“我还不是看你担惊受怕!”苏长音一把扯下他的手,又摇着他的袖子腆着脸撒娇道,“好啦好啦,我快困死了,师兄就饶了我罢!”
说着,还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他今日一整天过得一波三折,夜间又喝了酒,精力早已透支,只想快快上床沾着枕头痛痛快快睡一觉才好。
令无芳见他神色疲倦眼下泛着青色,兼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不似作伪,一颗心勉强放回肚子里。
“如此最好。叶庄那人性情霸道,不知收敛,有背负一身骂名,你若跟了他,来日好与不好受苦的总是你。”
想了想,仍旧有些不放心,下定决心般一挺胸膛,舍生取义般的英勇悲壮道,“倘若师弟当真的有断袖分桃之好,也莫寻他人,你看师兄怎么样?!”
都是自家人,反正他总不会负了自己师弟的!
苏长音:“……”
他果断伸手,抄起一旁的枕头盖住令无芳的脸,面无表情道:“睡吧,梦里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先不提他二人感情亲若手足,就算真的发生痢
令无芳的话, 苏长音自然没有当真。
先不提他二人感情亲若手足,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第一个倒霉的也不是他——令无芳那位官拜户部尚书刚正不阿的老爹若是知道了, 约莫要连夜请出家法清理门户。
借令无芳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所以苏长音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抄起枕头敷衍了自家师兄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卷着被子上了床,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显然已经睡着了。
徒留被嫌弃的令无芳一脸哀婉地立在原地。
*
秋华如盖, 携漫漫金色,浩浩无际地覆盖整座皇郊, 微风轻抚, 舒爽间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深秋凉意。
八月十四, 御驾亲至。
几乎是天不亮, 整个行营便忙碌起来, 马蹄声交谈声接连不断,舟车劳顿自城内赶来的一种大臣并宫仆们准备接迎皇驾, 禁军卫挎着腰刀穿梭其中巡视安危严阵以待, 俨然一派肃然森严。
宿在围帐内, 都能感觉到外头好大一阵仗。
苏长音并非此次被安排到值守猎苑的太医,也跟着起了个大早, 与令无芳到上峰陆院判处点卯。
医官行帐亦不清闲。
苏长音到时,陆院判正指挥着几位同僚搬着一些药材,因着寻常药童不能进入猎苑,所以搬药材的活儿便落在了几位太医身上, 大抵是平日里使唤药童使唤惯了, 一干太医愁眉苦脸, 气得陆院判瞪着眼睛胡子直抖,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堂堂七尺男儿,不过劳动点筋骨便晃晃悠悠颠三倒四,简直有损男儿气概!”
“今日陛下驾临,一个个这副阳虚郁结之相,成何体统!”
诸位太医被骂得静如鹌鹑,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人群之中唯有那位以武强身的宋青宋太医尚且游刃有余,夹在一众灰头丧气的同僚中抬头挺胸,犹如斗胜的公鸡。
看到苏长音和令无芳到来,更是朝他们挤眉弄眼,一脸春风得意。
“……”
苏长音一脸哭笑不得。
陆院判骂到一半,也发现了他们,缓了口气冲他们点点头:“你们来了。”顿了顿,拉着一张脸扫了令无芳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去帮忙!”
令无芳不敢和气头上的上峰硬刚,乖乖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加入了打下手的行列。
陆院判随后看向苏长音,神色温和许多,他似乎对于苏长音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自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他,说道:“这是出入猎苑的牌子,你且收着,遇到侍卫盘查出示此牌即可。”
因着今日皇驾亲至,猎苑守备格外森严,若无玉牌则将视作叛臣贼子,格杀勿论。
苏长音谨慎地收下玉牌,“是。”
陆院判又道:“今日你便不用在此忙碌,自去那位贵人处伺候着便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位贵人虽然性情阴晴不定,但身子康健,想来也无甚大病,你只当走个过场,安守本分,那位贵人总不会为难你的。”
大约是年纪大了,兼之看惯生死,陆院判对于叶庄的态度倒是少有平和。
苏长音苦笑一声。
陆院判想得倒轻松,却不明白叶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若去了,莫说走个过场,能完好无损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陆院判又叮咛几句,直到有宫仆过来禀报外头有大人相寻,这才止住话语急匆匆赶出去了。
他一走,帐内顿时哀嚎之声一片,刚才还垂首乖乖听训的几位太医登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东倒西歪地挤成一团。
白子道揉着腰,一脸苦相地大吐苦水:“院判这老头,年岁越大,这性子也跟着越发古怪严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