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辛钤的眼神,还以为对方是在看他脚踝绑着的玉铃铛,脑子倒是清醒不少,回过神来后随意曲起小腿晃了晃。
铃铛也跟着一阵轻响。
从前他以此为耻,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样寓意折辱小铃铛当然是恨不得粉碎湮灭。
现在倒是看开许多。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淡然了,他甚至每每沐浴焚香后都能主动再把这红绳儿给重新系上。
辛钤眼神暗下几分,眼前少年裸露的小脚晃个不停,像是故意存了些挑逗的意味,偏偏小东西睡眼朦胧的样子,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洁。
“怎的鞋袜也不穿?”
燕泽玉从中听出点责备的意思,后颈又不合时宜地泛起些疼。
辛钤这人一贯喜怒无常,折磨人的手段繁多,他可不想又惹祸上身。
“我现在就去穿上。”燕泽玉忙应道,脚趾蜷了蜷,往回缩。
“罢了。”辛钤却出声制止,大掌按在他将要起身的肩膀,“坐着吧。”
燕泽玉一愣,男人顺手抽走了他后脑勺绑得松垮垮,形同虚设的发带,将自己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头发束了起来。
男人紧实的后背肩胛肌肉随着抬手的动作在薄寝衣下若隐若现,布料褶皱勾勒出对方健硕魁梧的漂亮身材,当是女子瞧了爱慕,男子看了嫉妒。
燕泽玉心跳漏了一拍,晃神间辛钤已经拿了新的裹袜过来,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那个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男人,此时正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燕泽玉得以居高临下,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男人还是俊美无双,只是无端端叫人心尖发颤。
辛钤神色很淡,看不出别的情绪来,狭长的凤眼盯着他看了半晌,后又垂下,仿佛这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脚,伸过来。”男人语气也淡,毫无破绽的。
至少燕泽玉没看出什么破绽,但还是犹豫,迟疑停顿在原处没有动作。
辛钤没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握住了少年的脚踝往前一拉,按在了自己半跪曲起的大腿上。
辛钤的手冰冷得吓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凉,方才磨蹭他的那双炽热的大掌似乎只是他臆想出的来。
皮肤与皮肤相接触的一刹那,燕泽玉被激得打了个哆嗦。
辛钤不是去沐浴了吗?怎么会这么冷。
难道泡了冷水澡?
“你手好冷,辛钤。”
辛钤没说话,但手中为他穿裹袜的动作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曲起,似乎有些为难。
燕泽玉垂眸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密密匝匝,长且直的眼睫遮住那双漂亮的凤眸,叫人看不出情绪。
可他总有些别扭,踩在辛钤大腿上的脚忍不住往回挪了挪,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辛钤格外涔凉的指尖似乎刻意略过他脚踝裸露的皮肤,磨蹭半刻才将他裹袜给他完全穿好。
细密的酥痒顺着小腿往上爬,涔凉、酥麻,像是布满鳞片的蛇缠绕而上。
怪异却不令人讨厌的感觉。
但这样的辛钤让人很难再生出怨怼,就连往日那些捉弄、惩戒都被短暂掩盖,燕泽玉此时不懂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后面才慢慢明白:
向来威严肃穆、掌握你生死的主,某一天突然在你面前垂头,无论这位主是神是魔,从前待你是优是劣,在那一瞬间,你的震惊、怀疑、荒谬的怜悯等等情绪混合着,产生了一种像是中蛊似的盲目。
辛钤无疑是擅长玩弄人心的,穿戴完毕,男人一言不发地去净了手,留燕泽玉独自坐在贵妃椅上难安。
以至于他在被辛钤抱回床上时还持续着内疚。
这种事情理应是侍女小厮的工作,怎么能让贵为太子的辛钤来做呢?
所以当辛钤从背后抱着他取暖耳语,说出的请求时,燕泽玉下意识应了声‘嗯’。
待他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痞气得很,与方才沉默为他穿袜的模样截然不同。
燕泽玉迟钝的脑子这才运转起来——
辛钤方才沉沉说的是:“小玉舒服了,下次该轮到我了吧?”
话音刚落,那双涔凉的手真正像蛇类一样撩开他腰侧的寝衣钻了进去,激起声轻哼。
冰冷的指尖贴着腰侧略过寸寸肌肤,引起战栗轻颤。
没等燕泽玉转身叱骂,辛钤的手在他腰前扣合。
“你之前答应了,每晚给我暖手的。”
作者有话说:
来自亲妈的保证:下次肯定轮到你:D
这几天先隔日更QAQ(滑跪致歉
第80章 长进很快
自从那晚过后,燕泽玉在辛钤面前总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独处之时,尴尬得他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
好在辛钤似乎并非不在意那晚的事情,至少表面波澜不惊,教导他兵书政史时仍旧是一丝不苟的严肃。
日子一天天的过,那本算不上薄的事件记录簿燕泽玉早已经读完。
原来看似铜钱铁壁、战无不胜的辛萨,内里也有许多沉疴弊病。
就像是从前的大晏国,坐拥地大物博的资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掩盖着发臭的腐肉。
而字里行间的描述,辛萨这些愈发严重却埋藏极深的弊病……
竟隐约与辛钤,这个贵为辛萨太子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许多记录都早于大晏覆灭,也早于辛钤向他抛出橄榄枝时。
很难猜测,辛钤的谋算到底是从何时起的。
据他所知,辛钤此时也不过弱冠*之年,年纪轻轻却已手握重权,多年浸淫官场军队,让人几乎快忘了他的年纪,一张冷峻得阴翳的脸,任何人看了都胆寒。
城府不可谓不深。
燕泽玉从兵书中抬起头,视线穿过半空落到对面正看信的男人身上。
那信是从小黑爪子上取下来的,专程用海东青送来的信,想必也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可辛钤居然没让他回避,甚至在视线相对时叫他过去。
燕泽玉一愣,放下手中看到一半儿的书,走到辛钤书桌前站定。
“过来。”辛钤视线没从信纸上移开,只拍拍身边的小凳子,语气淡淡。
他迟疑半刻还是提步到男人身边坐下。
这个小凳子是后来专门加的。
前两日,辛钤不知道怎的突然兴起,唤了燕泽玉到书房来磨墨。
美人眉眼如画,玉手玄墨相衬,当得上是红袖添香。
有一便有二。
一来二去,燕泽玉看书的地方从寝殿窗边的贵妃椅换到了辛钤办公待客的书房。
燕泽玉刚坐下,那张信纸便轻飘飘落到了自己面前,黄纸摊开,字迹清晰。
眼神闪烁,燕泽玉下意识移开眼睛,但他还是看到信中提到的名字。
可汗……
“怎的?这时候知道避嫌了?”辛钤的调笑声响在耳边,“看吧。”
信中交代了步兵营练兵近况,却并非重点,最末尾,寥寥几笔简短却点睛地写了几句话。
“他怎么敢的……?”燕泽玉口中的‘他’自然是当朝皇帝,辛萨的可汗。
“如今虽太平无争,但保不齐日后是何定数,这才刚入主中原便克扣军饷……”便是他父皇在位时也未曾如此荒唐。
辛萨靠武力坐上现在一家独大的位置,这才不过半年,那些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将领定会寒心吧。
燕泽玉盯着信纸上最末尾的几句话看了好半晌,末了,蓦地笑出声来。
信件最后并无落款,他朝辛钤望去。
“王统领其实是你的人?可汗这事……怎么做到的?”
辛钤将他手中的信纸拿了回去,火舌舔舐着黄纸,蔓延而上,最后湮灭成灰。
男人没有否认,火光在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摇曳,“今日朝堂上,可汗向工部下旨,在江南修建行宫宫殿。”
燕泽玉脑袋转了个弯,“只是修一个行宫?”大晏也曾经在南山修建避暑行宫,所费钱财也不算多,至少,不至于需要克扣军饷以填补空缺。
“可汗的原话是‘在江南造一座京城’。”
此话一出,燕泽玉愣住半晌,良久,问出一句。
“因为苏贵妃吗?”
苏贵妾如今已是贵妃了,独宠的架势就连燕泽玉也有所耳闻。
辛钤盯着他定定看了几眼,嘴角蓦然勾了勾。
“小玉长进很快呢。”
“上次与王统领谈的也是此事。”vb偷文浩bisi
燕泽玉耳根子有些发红,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
“我还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之前辛钤答应他看完事件记录薄就告诉他与王统领的谈话内容,他等了几天也不见男人提起,原来辛钤没忘。
“与你有关的事情,怎么会忘?”
燕泽玉的脸轰地一下红透,噌地站起身,垂头朝辛钤说了声‘我去看书’,便转头落荒而逃。
辛钤总爱说这些引人误会、模棱两可的话。
那颗心藏在深厚朦胧的迷雾里,叫人一时半会儿看不清。
不过叶涟哥哥说得没错,辛钤这人城府太深,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他翻到夹著书签的那页,从方才停下的那行重新读起,视线却被这张凤凰于飞的书签引去,雕刻在薄如禅翼书签上那行小诗被日光映射得若隐若现——